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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喪完畢,我已被掏空了靈魂。再過些日子,大姐、童曲、童因都各自回她們自己的家去了,剩下我和父親形影相吊,相對無言。是的,再沒有誰來給我說三道四了,我是徹底地自由了,然而,我得到了什麼?

我在家裏關上門呆了許多天??是多少天我不知道??終於,有一天,我心血來潮,走出了屋外,猛烈的陽光使我的眼睛都久久睜不開來。我信步地遊走著,不覺來到了村頭,竟又站到了我去看母親時,父親目送我所站的那個位置。望著逶迤的公路轉過大山,消失在視野裏,我不知所終。

突然出現了方遠判和方遠劍兄弟倆,正背著噴霧器回村裏來。方遠判和方遠劍坐了兩年的牢,放了出來後,很快就承包了村子附近的一個山頭,種起果樹,形勢大好,村裏的人都議論紛紛,眼看著方家兄弟就要重新發家,又隨時可以進軍城裏了,因此羨慕的人有,妒忌的人有。這時候,兄弟倆也看見我了,先就露出了笑臉:“童老師,在看什麼呀?”

我說:“隨便看看。”

方遠劍說:“也隻有童老師這樣的人,才有這樣的閑情。”

我隻好笑笑。

方遠判說:“童鳴,跟我們合夥,一起幹,怎麼樣?”

我說:“我怎麼好沾你們的光呢?”

方遠判說:“有錢一起賺嘛。”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猶豫著,最後說出口的卻是:“你們發財!你們發財!”

方遠劍說:“也是,象童鳴這樣的斯文人,哪裏能跟我們這些大壞蛋混在一塊呢。”

我不知該笑還是不笑。

他們在我背後走遠了,而我的心裏更添了一片茫然。我想,這個地方也許真的是不適合我的。突然,許多天前的那個念頭又鑽出了我的腦殼:也許,我是要離開了!

我走出了村頭,走進了小路,向著公路的方向走。我不知道我該去哪裏,但是,我知道我必須走。是的,必須走。

小路邊的山腳坐著一群孩子,好象正在吃野果,吃得滿嘴都黑溜溜的。他們見到我,突然都跑了過來。他們大概有五、六歲吧,逮著我就一連聲地問:“叔叔,叔叔,我是誰?我是誰?”

我認真地把這些孩子看了個遍,確實不知道他們都是誰家的孩子。這幾年我很少回村裏,對於那一個又一個好象突然鑽出來的孩子,真的分不清誰跟誰。我迷惑地搖了搖頭。

孩子們突然都轉過去,一邊蹦跳著往村子裏走,一邊拍著兩手,一邊嘴裏不停地重複著:

“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