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峰之間,雲海翻騰。
雲霧繚繞揮之不去,仿佛仙境。
在極其朦朧的一端濃霧漸散,走出一道單薄身影。
賀洲看向群峰,生出無限感慨,心生感應,一道飛劍赫然撩開雲海立於半空之中。
那道飛劍通體呈淡黑光澤,隻是尋常,就像賀洲一樣。
“既然來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賀洲如同清風的聲音吹散了些許雲霧,回蕩在這天地之間。
柳道踏雲走了出來,身形偉岸,猶如一座高塔。
這一大一小的身形立於在天地之間,看起來著實荒謬。
賀洲淡眉平平無奇。
柳道濃眉挑的老高。
他手持一把寬約兩尺的銀色大刀。
如果說,賀洲持長劍宛若仙人臨世,那麼柳道持大刀就像是欲宰的殺豬屠夫。
“我曾說過,刀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下等品,就算你是柳道,那也不行。”
清風徐過,雲霧更散,賀洲略顯嘲弄。
“刀劍本一體,單憑外形若要分個上下,那等做法未免太過女人,就像你一樣。”
柳道濃眉挑的更高,淡淡回應。
賀洲沒有半點情緒波瀾,他隻是有些憐惜的看著柳道,似乎看到了一個將死的人。
“我不知道你的自信從何而來。”
柳道認真說道:“三十年前我可能打不過你,但那不代表今日你不會被我砍成兩半。”
賀洲笑了笑,道:“就像我說過那樣,刀是下等品,才會用砍,太過俗氣。”
柳道終於有些忍不住了,微怒道:“為何你與刀過意不去?難道你真的是女人不成?”
賀洲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目光一凜,笑容不複。
“你知道為何我要與你說這麼多話?”
傳聞劍仙賀洲一心修劍,不善言語,如今與北域刀祖柳道竟然能拌嘴,這若傳出去,定能淪為江湖笑談。
“難不成你知道你要死了,臨了前多說說些話?”柳道語調突然一轉,眉飛色舞,就連手握的大刀也在微微顫動,表示同意。
賀洲見此,歎了口氣,說道:“不早了。”
這是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不知道從何而來。
但柳道聞言臉色卻是淡了下來,濃眉不再挑動,而是皺在了一起。
他再次看向了賀洲,目光中盡顯複雜之色。
“我的確大限將至,與千牧打了那場之後,魔氣餘毒便一直啃食我的氣數,希望這最後一戰能夠讓我死而無憾。”
賀洲的憐惜之意更濃,看來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隻是他還有一件事不明白,便問道:“世人都說北域刀祖心係天下,修道隻為斬妖除魔,造福人間,為何在你的生涯最後卻要魂歸天地,而不是血灑妖魔之地,換取人間多年太平?”
柳道沒有說話,而是望向群峰之上,那裏是雲霧最濃之處,賀洲循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在雲霧那頭,便是人間。
雲霧這邊,是仙境。
若有一人一生造福人間,那麼他死後會受到萬人供養。
若有一人一生斬妖除魔,那麼他死後會因靈魂染世俗因果太多,而不能魂歸天地。
原來,世人所認為的聖人也是自私的。
世人認為聖人死後會升天,實則不會。
但世人不知道,於是聖人也便成了聖人。
但聖人不把自己當做聖人。
大限將至讓他恐懼,數百年的修道生涯就要來臨,這讓他不由自主的感受到來自靈魂的顫栗。
他想要超脫塵世。
劍仙賀洲的佩劍乃應天地孕育而生,能潤澤萬物而不自衰。
它的劍氣可以洗刷那些世人認為是福源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