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卻無法否認,他所做的一切,給上古帶來了永世無法釋懷的傷害。

天啟垂下頭,眼底唯剩無奈。

上古朝白玦看去,道:“有些事,一次解決了也好,我們以後大概不會再見了。”

白玦笑了笑:“我也是覺得如此甚好,炙陽在上古界,你回去了,自然能看到他,上古,以後……”他頓了頓:“算了,古君和柏玄之事,是我的錯。”

“不必,他們已經不在了,就算你道歉,也換不回兩條人命。回上古界之前,我不會再來蒼穹之境了。”

上古起身,行了兩步,卻微微怔住,垂眼看著被拉住的手腕,回轉頭。

白玦站在她身後,一眼一眼,仿似空洞無物,卻又溫柔至極。

“上古,以後,你要照顧好自己。”

白玦,你真是這個世上最殘忍的人。可以冷酷到毀滅我,也能溫柔得讓我錯以為你還愛著我。

手腕處溫熱的觸感傳到心底,上古突然靠近白玦,將他擁住。

天啟怔在一旁,轉過了眼。

白玦渾身僵硬,手朝她肩上落去,卻又在最後一息時,停了下來。

“清穆,我不再愛你了。”上古望著漫天桃林,聲音點點蒼涼。

這是後池一百年前就應該說的話,就算太遲,她終究要說。

淵嶺沼澤裏拚死讓她先逃的清穆,青龍台上以身為聘的清穆,擎天柱下等她歸來的清穆……拾起了記憶,卻不能再拾起感情。

她終究早已失去了那個溫柔堅韌的青年,隻是一直不肯承認而已。

在上古看不到的地方,白玦看著遠方,似是釋懷,又似是歎息。

“我知道。”

手腕處的溫暖盡管能沁入心底,卻不能抹平當初一劍一劍劃下的傷痕。

古君和柏玄盡管已經死去,但她終究不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阿啟已經長大,可他們卻欠了他百年時光。

銀色的神力在指尖彙集,古帝劍在白玦身後凝聚成形。

上古心底冷到了極致,無法抑製的疼痛。

白玦微微勾起嘴角,閉上了眼。

天啟麵色大變,來不及靠近,古帝劍已從白玦胸前穿過。

鮮血染盡了他素白的衣袍,白玦麵容蒼白,垂下眼,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有些人,相處了千萬載,早已命脈相連,可終究也有成陌路的一日。

“白玦,一百年前那一劍是後池所刺,這一次,你記清楚,是上古,不是後池,也不是這世間任何一人,是我上古。”

“柏玄、古君之死,我們一筆勾銷。”

“淵嶺沼澤之義,青龍台上之情,從此不再。”

“上古時教導之恩,朝聖殿陪伴之誼,永不回首。”

“白玦,我上古以祖神的名義向天起誓,生生世世,不恨你,不愛你,淪為陌路,永無再見之期。”

上古的話一字一句傳入耳裏,白玦卻突然覺得,古帝劍刺骨而過的寒冷,竟不及上古話語的半分。

上古,好像我高估了自己能承受的程度,也低估了你對我的恨。

不過,這樣也好,真的很好。

他看著古帝劍從他胸前一寸一寸抽出,看著上古消失在桃林,看著天啟匆忙的追了出去。

看著整個世界又隻剩他一人,和百年前的蒼穹殿一般無二。

鮮血沿著挽袖劃過指尖,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仿似盛開的桃花。

白玦陡然失去了所有力氣,轟然跪倒在地,麵容失盡了血色。

漫天雲霞,世界嫣紅。

唯有他一頭黑發,轉眼間唯剩雪白。

這世間真有朝生夕死嗎?上古,我隻怕你還不夠恨我。

你能恨我,是我六萬年來最大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