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驚蟄燕(1 / 1)

正月廿一夜,懷殷山最後一場雪告停。

連綿傾灑了數千裏的鵝毛大雪,隨著沉蒙蒙的天重新恢複年前的透亮而沉寂在了國山河上。

挨著山的一處偏僻的鎮落裏,群屋素裹,也是一片白的寂然。鎮子東端,刻著鎮的高大灰石碑已經埋進雪裏小半截,但也足有一人高,露出“撫瓷”兩個暗紅色的楷字深印。

正是靜籟時分。

“嘭”!鎮中一聲驚響,破開寂靜,把四周麻雀駭地全部飛走。

“嘭”!又一聲鈍重的破木聲。

封死的窗破開,一把斧頭飛出來砸進屋前一丈遠的雪地裏,緊隨其後,一個身從手臂長寬的窗口迅地翻出來,是矯健異,穩穩落在窗前幾遠的雪地上。

那身起身,卻是個十、歲的少年郎。身姿高挺,身上裹著略顯臃腫的黑色對襟短袍。長相倒是頗為俊俏,麵龐兩側顴骨凸顯,山麓般平削的臉龐凍得微紅,鼻梁卻有幾分江岸小丘般的秀氣。寬額下,一雙狹鳳眼長劍眉,饒是年少也突顯英氣。

少年邁走去拾起斧子,腳上套著數層鼴鼠皮縫成的棕厚短靴,踏在積了三尺有餘的雪地上,格外鬆軟。

“嘭”!“嘭”!“嘭”!

密密麻麻的破窗聲開始一連串地蕩在曠的街巷裏。

破窗隻因積雪深厚埋了半截屋門。

數棟屋裏的居民從破開的窗口或鑽或翻,陸陸續續地來到屋外,離開了長蝸居的地窖,人們臉上多多少少掛著劫後餘生一般的喜色,終於告漫長的暗無天日,重新擁抱太陽。

連綿近半年,肆虐個嬴朝方的風雪在驚蟄將至前終是了旌旗,在國三千裏大地上全線撤退。

撫瓷鎮與其周邊諸多屯鎮一樣,夾在懷殷山主脈周邊酷似老樹露出地表的一樣的餘脈中,而在過去上天的嚴冬裏,它就像風雪咆哮時在鬆樹枝杈中嵌得不深的山雀巢一樣搖搖欲墜。

近千戶人家在山的懷抱裏艱難熬到了春季。

這裏實屬偏僻地帶,離最近的岸線至少差了、八裏的,也不靠近大江幹。甚至在所屬郡的地方中,也隻有寥寥幾筆。

而撫瓷是這兒唯一個裏不帶屯的鎮落,字是毫無一點兒方山屯的味道。外人乍一聽還以為是國山水中,某座盛產瓷的水鄉小鎮。

隻是撫瓷這個鎮,也並非穴來風。就在鎮子端坐落著十、八座外形猙穆的龐大瓷窯,雖然已經荒廢不多少年,但依舊像靜臥的黑色玄武般肅穆,平日裏也沒有麼閑人靠近。但誰也不道,為麼在這種條貧乏的地方,會有這麼多規而龐大的瓷窯。

著斧頭的少年,臉上卻沒見半分歡快的神情,繞開眾人徑向走。

“鄧二哥!”

小道邊有人道。

少年扭頭一看,一個看起來同他年紀差不多大的灰衣青年倚在一堵屋牆邊,懶氣洋洋地向他招手微笑。

鄧麟斜睨一眼,倒不帶一絲鄙氣,隻是沒麼好氣地應:“過了一個十八旬冬,凍死那麼多人,你家左右鄰居現在都不見人,你怎麼還沒凍死。”

“嗬嗬,你黃爺沒那麼容易死。”

黃義渠抖了抖袖子,湊到鄧麟旁邊。

突然!!

黃義渠裂開巨口,咬下鄧麟的頭。

細細咀嚼一番,遂揚長而去,留一灘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