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許覺得有些虧欠她,又或者仍然是憐惜,兩個人在一起消費時,他從來不讓她掏錢,盡管那時她的工資實際比他的要高一些,但他總會說,他單位福利好,他掙的錢沒地方花。他會把單位分的福利統統給她提過來,她說不要,不要,他仍然提過來,說自己一個單身在食堂吃飯什麼都用不著,什麼牛奶雞蛋水果油的,他還會讓她盡管多買考研複習資料和電子詞典,叮囑她開發票,說他單位可以報銷。
她的心也開始變得柔軟,有時會請他去她住的地方,為他做飯。秋末冬初的夜晚,她站在窗前,望著窗外似有霧氣彌漫的夜色,偶爾會有惆悵和茫然襲來,以後會怎樣呢?
近段時間,亞婧和方園一直在到處看房子,目標主要鎖定在通州周邊地區,基於方便看房也方便搬家的考慮吧,小兩口準備選一個小點的房子按偈付款,然後結婚。榮小真的老婆生孩子了,他經常周五回去,周日再趕回來,每次回來都眉開眼笑的,是個兒子,很像他。
很多時候,三居室的屋子裏隻有她,空空的。研究生入學考試的網上報名和現場確認她都已經弄好了,她報了本市師大的美術史論方向,因襲了她本科的專業,想報喜歡的中文相關專業的,又實在沒信心。每晚的時間被分成三份,複習英語的同時,她也開始複習政治和專業。
孫國維的信息重點開始由生活的瑣碎細節轉向考研的話題。他周圍有好幾個考研的同事,他對考研的事是知道一些的。他會告訴她,他那個今年也考研的老鄉兼同事王淑萍報了哪的考研班,效果怎麼樣,他另一個叫黃開的同事政治是怎麼快速突擊的,他又說,考研已經進入最關鍵的複習階段了,她應該一心一意備考了,他怕打擾她,再見兩次他們就不見麵了,等她考完再見。
有一次他發信息說,他好像開始有點依賴她了,習慣生活裏有她了。她默然,她何嚐不是,到點收不到他的信息,她開始會胡思亂想了。
也許感情的真諦就是陪伴和習慣,沒有其他。戀愛和失戀的實質都是習慣,習慣有你,習慣沒有你。可是,對於感情,褪去浮華,我們是多麼希望這一次可以天長地久,這一次就是最後一次,這一次不會再有下一次。
十一月的第二個周六,他們一起去市裏逛了逛,在西單圖書大廈買了一些書,晚上回通州他們常去的那家川菜館吃了飯,然後,一如既往地,他回單位宿舍,她送他。他們站在馬路邊等車。
“你愛過人嗎?”他側過身來問她。
“算愛過吧,不過我從沒對人說過‘我愛你’。那三個字,隻有值得的人才配得起的。我怕我說了會後悔。”她說,眼睛盯著朦朧夜色中馬路對麵正在施工的虛若幽靈的建築,並不看他。
“挺深刻的啊。我也這樣認為。”他說,看她一眼,也順著她的眼光看到對麵去了。
很長一段時間裏,兩個人都不再說話,沉默著。
兩道昏黃的光柱射過來,如水般傾泄在他們麵前的馬路上,他要等的車徐徐開近了。
他看看車,又看看她,她正要同他揮手告別,卻被他瞬間擁入懷裏。
他在她耳邊輕聲說:“可是我好像愛上你了,我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