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獨一無二!

“姐姐?你想什麼呢?”蘇玉蘅探過身子來,看著姚燕語亮晶晶的雙眼。有那麼一瞬間,她似乎有一種錯覺,眼前的這個姚姐姐好像跟之前的不一樣呢!

隻是還沒等她想明白到底是哪裏不一樣了,姚燕語便嫣然一笑,說道:“我在想剛才那首詩的下一句啊!”

“啊?那姐姐想起來了嗎?”

“想起來了,你聽著——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可自留。”姚燕語大聲把這首古詩讀完,甚至念到最後那一句的時候,竟也生出幾分拋開凡塵俗世,去留隨意的瀟灑來。

“好詩!”蘇玉蘅立刻擊掌稱讚,“真真是字字珠璣,姐姐好文采!”

“這可不是我的文采好,是人家的詩寫得好。”姚燕語輕笑道。

“是哪位大家的名作?我怎麼沒聽說過?”蘇玉蘅有些不信。

“是一位很有名的田園詩人,他叫王維。這首詩叫做《山居秋暝》。”姚燕語如實回道。

“王維?”蘇玉蘅認真的想了想,“是江南織造府王家的子弟嗎?”蘇玉蘅認真的問。

“呃……”姚燕語搖搖頭,默默地囧出一頭的汗。

蘇玉蘅還要再猜,唐蕭逸已經過來把她拉走:“剛我看見那邊有好大的蘑菇,咱們去采了給靖海侯夫人送去。”

“好啊。”說到靖海侯夫人,蘇玉蘅立刻把王家子弟拋開,跟著唐蕭逸走了。

姚燕語轉頭看見衛將軍黑著臉站在麵前一言不發,眼看著這又是生氣了,便居高臨下伸出手去彈了一下他冷硬的腦門,笑嘻嘻的問:“誰又惹著你了?”

“王維是誰?”衛將軍一邊伸手去把人從石頭上抱下來,一邊問。

“是一位很偉大的文人啊。他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又文采斐然,才名遠播,是一個可以名垂青史的人哦!”姚燕語理所當然的說。

姚夫人一向眼高於頂,一般二般的男子都入不得她的眼,想當初衛將軍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娶回家的。現如今哪個王八蛋能當得起她這番誇獎?

衛將軍抿了抿唇,似是忍無可忍,直接劈頭蓋臉的就問了:“你們怎麼認識的?他如今在哪裏?任什麼官職?”

“呃……”姚燕語差點被自己的唾沫嗆到,連續咳嗽了兩聲,才笑道:“我沒那麼幸運能認識這樣有才華的人。”

“所以隻是你仰慕那個混蛋?”衛將軍火了。他心愛的女人仰慕別的男人?這還了得!這必須不能忍啊!

姚燕語笑眯眯的看著馬上要暴走的男人,抬手撫著他下巴上泛青的胡茬,搖頭歎道:“你說你怎麼能這麼可愛呢?”

“說正事兒呢,別鬧。”衛將軍一扭臉,撇開那隻搗亂的小手。

“正事兒就是,我隻從書本上見過這個叫王維的人啊!他好像是前朝的古人吧……我之前偶然翻書的時候看到他寫的幾首五言詩,覺得不錯,偶爾還可以拿來唬唬人,所以就背過了。”姚夫人一本正經的歎了口氣,“沒想到有些人閑著沒事兒跟古人較勁,平白無故的喝了半瓶子醋,酸不酸?嗯?”

“你故意的!”衛將軍的耳尖頓時通紅,生氣的瞪著懷裏的人。

“我哪有?是你自己想歪了,卻賴別人。”姚夫人輕聲哼了一聲扭頭不理他。

“剛才蘇夫人問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直接說?還要拐那麼多彎兒?把一個古人誇得天上僅有地上絕無的?”衛將軍清閑了這些日子,嘴皮子漸漸地利索了,話也多了起來。

“人家本來就是一代文豪嘛!我誇他兩句怎麼了?”

“你在你自己的男人懷裏誇別的男人?”

“那……那是古人啊!早死了多少年了!”

“古人也不行!”

“你還來勁了!”

“嗯!”就來勁了!怎麼著?

姚夫人看著某人冷著個臉,一副你不認錯我就不轉晴的樣子,無奈的揉了揉眉心,說道:“好了,別走了,還采蘑菇呢!再走就到山頂了。”

衛章抬頭看了看四周,果然,他隻顧著跟夫人較勁,於是一肚子火都發在腳上,大步流星的沒一會坐下,把人放在腿上抱著,深深地吸了口氣,問道:“你是不是更喜歡文人一些?”

姚燕語‘撲哧’一聲笑了:“傻瓜,什麼文人武將的,我喜歡誰你還不知道嗎?誰能有你好啊?誰比得上你?我喜歡的是你,我愛你。”

話音剛落,姚燕語便覺得抱著自己的那雙有力的臂膀猛地一緊,勒的她有些窒息,然後便是一陣腦暈目眩,醒神時她已經被衛將軍半壓在一塊光滑的青石之上。

“你剛說什麼?再說一遍。”衛章目光如炬,視線牢牢地鎖住她的雙眸,眼神犀利如鋒直直的刺到她的心裏去。

“說多少遍都可以,我喜歡的是你,我愛你。”姚燕語微微的笑著,伸手去撫他的眉眼,“前生今世,我隻愛你一個……唔!”最後那個‘人’字沒有說出來就被衛將軍給吞進了腹中。

瘋了一樣的狂吻,充滿了肆意的侵略,一路攻城略地一直把她逼得眼角裏溢出大顆的眼淚方才罷休。

“瘋了你!”姚燕語舔了舔疼痛的唇,毫不意外的嚐到了一點腥甜。

衛章粗糙的手指輕輕地揉著她紅腫的唇,啞聲說道:“燕語,今生來世,我也隻愛你一個。”

姚燕語一邊點頭一邊苦笑,心想我說前生今世,可都是真的,我上輩子是真的沒這麼喜歡過一個人。而你的來世,誰知道在哪裏?奈何橋上孟婆湯一喝,你哪裏還知道我是誰?

不過算了。她連明天會怎樣都不去想了,哪裏還有精神去想來世?

自這日起,姚燕語放開了所有的心事,拋開所有的羈絆,開始專心的去愛,去被愛。

在這個小農莊裏,除了近身服侍的幾個下人之外,沒有人任何人來打擾,隻有她和衛章兩個,仿佛世外桃源。

心情暢快,身體恢複的也很快。又經過十來天的調養,除了內息依然不見蹤影之外,姚燕語的身體已經恢複的十之六七了。

轉眼便是中元節。這是大雲朝的傳統,是超度亡靈的日子。

每年的這日,大雲朝的城郊便會有各大家族拿出銀錢來,搭竹棚,立花牌,設神壇,演大戲,誦佛經,辦齋宴,派白米……

這就是佛道兩家都十分注重的節日,道士建醮祈禱,佛門則大行方便,超度亡靈,也叫盂蘭勝會。

衛將軍素來是不信鬼神之說的,但此乃大運民俗,不可不尊。

將軍府裏的祭祀之事自然有蘇玉蘅打點,更有長矛上下奔走。隻到了這一日傍晚,衛章帶著姚燕語去雲都城郊的護城河裏放了幾盞河燈,為逝去的人祈禱了幾句之後,然後便牽著她的手順著河邊隨便溜達。

晚風習習,人來人往,有商販們擺出各種花樣的河燈販賣,還有一些販夫挎著籃子買些瓜果小吃,那些平日裏不怎麼出門的大姑娘小媳婦們今日也結伴出遊,更有那些青年公子們夾在其中製造各種偶遇,以往冷清清的護城河邊竟是十分的熱鬧。

因見前麵有人請了佛門子弟給自家先祖超度祭祀,法事做的很大,有許多百姓為官。姚燕語忽然說道:“我們也去寺裏上柱香吧?”

“這都晚上了,哪有去上香的道理?”衛章好笑的問。

熟料姚夫人卻很執著,說道:“今日與平時不同嘛,就算不能上香,大悲寺裏肯定也有法事的,不如我們去捐贈些銀子,請寺裏的法師超度一下那些孤魂野鬼也好。”

“什麼孤魂野鬼?”衛章皺眉。

“你常年征戰,總是殺虐太重了。我們去捐些銀子做些法事,也圖個安心,好不好?”姚燕語低聲歎道。

衛章緊緊的握了一下她的手,半晌才應道:“好。”

大悲寺身為皇家寺院,在七月十五這日沒有別家寺院的繁忙紛雜,但也比平時忙碌了許多。僧侶們同樣要做法事超度那些地獄裏放出來的惡鬼。

衛章攜夫人一進寺院便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香火氣息,有小師傅上前行禮,衛章簡潔的說明來意,小師傅正要引著人去正殿,旁邊閃出一位上歲數的老僧來朝著衛章夫婦道了聲佛號:“阿彌陀佛!二位施主終於來了!”

“哦?”姚燕語驚訝的問:“師傅這話的意思是……一直有人在等我們?”

“請二位施主跟老衲來。”老和尚卻嘴嚴得很,是一個字也不多說。

姚燕語回頭看了一眼衛章,衛章伸手拉著她隨老僧往後麵去了。

後麵的禪院相對前麵來說清淨了許多,衛章牽著姚燕語的手隨那老僧進了一所幹淨寬敞的院落,進了院門後,老僧便住了腳步,又道了聲佛號,欠身道:“二位施主請進,大師已經久等了。”

“謝謝師傅了。”姚燕語對老僧欠了欠身,隨著衛章往院子裏走去。

禪院裏有兩棵百年月桂,此時正是枝葉婆娑之際,樹冠宛如碩大的傘,罩住了大半個院子。樹下擺了兩張簡約的木榻,榻上設小幾,幾上兩盞清茶。

小幾兩邊一僧一道,正在品茶閑聊。一僧正是閉關兩月的空相大師,而那一位道者,卻是白發蒼蒼,精神矍鑠,一派仙風道骨。

因見衛章夫婦進來,空相大師嗬嗬一笑,說道:“道兄,老衲跟你說的那個奇女子來了。”

“哦?”那位道者抬頭看過來,目光從衛章的身上掃過之後,直接盯住了姚燕語,待人走近了,才輕聲一歎,不屑的搖頭:“不見絲毫奇異之處,明明是紅塵中一俗人,老和尚如今也學會了誇誇其談了。”

姚燕語一聽這話,便知道這道者是瞧不上自己了,於是好勝之心一時突起,淡淡的說道:“但凡能在這個世間行走的,有誰不是俗人?難道道長已經得道成仙,不再吃五穀雜糧,不再喝有根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