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華長公主忙道:“既然七弟妹已經被姚太醫治好了,那麼皇上這病也不必擔心的。皇上剛剛醒過來,身子還虛弱著,張院令,你看是不是應該給皇上進點補湯?”
“長公主說的是,皇上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是應該進點溫補的膳食。”張蒼北經凝華長公主提點,趕緊的吩咐身後的醫女:“快去把給皇上燉的紅棗枸杞燕麥粥端上來。”
林素墨忙端了一碗燉的爛爛的燕麥粥上前來,卻被皇上一把推翻在地:“都出去!”
眾人一愣,皆有些反應不過來。
“都給朕出去!”皇上忽然嘶吼一聲,連身上的被子都掀了下來。
“皇上!”豐皇後忙拉了被子給皇上蓋上去,想伏在皇上的身上哭。
“出去!”皇上一把推開皇後,然後大手一揮掠過所有的人,怒喝:“都出去!”
謹王和燕王對視,誠王和鎮國公對視,凝華長公主看了看周圍的幾個男人,最後默默地歎了口氣,率先起身往外走。於是幾位王爺和鎮國公也都跟著長公主出去了。
大家都明白,皇上暫時接受不了失明的事情,亂發脾氣也情有可原。讓他發泄一下就好了。隻是皇後還有些不甘心,想要陪著皇上,卻被皇上一把推開:“你也出去!”
眾人依次從帳幔之後出來,一個個臉上都是愁眉不展,萬般無奈。
誠王爺叫了一聲張蒼北,問道:“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正如王爺所言,皇上顱內的淤血尚未完全消除,失明隻是暫時的。可是……”張蒼北說到這裏,沉沉的歎了口氣。
“可是什麼?!”凝華長公主著急的問。
“可是姚燕語的內息已經耗盡,而且這次又與往日不同,也不知道她需要多久才能恢複。臣也可用五龍針法為皇上活血化瘀,可……五龍針法到底比不上太乙神針的功效快。”
“不是還有姚燕語研製的新藥嗎?”燕王問。
“是的,但用藥也要有個限度,也需要循序漸進。”張蒼北為難的說道。
凝華長公主急切的問:“那如果用藥和你的五龍針法加起來,大概要多久才能讓皇上重見光明?”
“這個麼……”張蒼北沉吟片刻,搖搖頭,“臣不好說。畢竟還需要皇上的配合。就目前來看,皇上似乎很是激動,這對他的恢複也沒什麼好處。”
“哎!”誠王爺重重的歎了口氣,心想這可麻煩了!難道真的要選皇子立儲君了不成?
鎮國公看了一眼凝華長公主,也默默的歎了口氣。皇上失明,於朝政肯定是顧不上了,四個輔政大臣料理朝政也不是長久之計,看來立儲君勢在必行了!這可真是讓豐宗鄴那隻老狐狸給算著了!
可是,目前這幾位皇子之中,誰才是合適的人選呢?鎮國公又看了一眼誠王爺,在心裏把幾個皇子都劃拉了一遍,最終還是默默地歎了口氣。幾個皇子都不錯,但登上帝位……還都差著火候。
皇上雖然要把所有的人都趕了出去,但張蒼北也不敢在皇上跟前不留人。
林素墨身為醫女便被留在了裏麵,隻不過這位姑娘躲在角落裏大氣兒不敢喘,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皇上靠在床榻上發呆。
皇上三十四登基,至今已經在位二十七年,在這將近三十年的時光裏,他勵精圖治,勤政愛民,西征,北征,把大雲朝的版圖擴出去幾百裏。他對外抵禦強敵,對內禮賢下士,於朝政上從未懶惰過。縱然稱不上千古明帝,但在他在位的這些年也算是國泰民安。
想不到到了晚年,卻忽然出了這樣的事情。大雲朝第四代皇帝不是龍禦歸天而立新帝,而是因為雙目失明不得不退位!這將會成為大雲朝曆史上怎樣的尷尬?!
皇上一個人抱著腿在床上坐了很久,不知忽然想到了什麼,便轉身下床,因一腳踩空,整個人便往前栽去。
林素墨嚇了一跳,急忙跨上前去一把摟住皇上的腰:“皇上小心。”
皇上差點摔個倒栽蔥,心裏煩躁之極,於是一把推開林素墨:“狗奴才!誰讓你在這裏的?!”
林素墨驚慌之中立刻跪下,哀聲求道:“求皇上恕罪。奴婢是奉張院令之命,留下來服侍皇上的。”
“張蒼北?”皇上伸手摸索著一邊往前走一邊問。
林素墨忙起身上前攙扶住皇上的手臂,引著他去窗下的矮榻上落座,方婉聲回道:“回皇上,是的。”
“你是國醫館的人?”
“回皇上,奴婢是國醫館的七品司醫林素墨。”
“林素墨?”皇上喃喃的念叨了兩遍,又問:“姚燕語呢?”
“姚大人兩日之內用太乙神針給皇上施針七次,現在已經殫精竭力,昏厥過去了。”林素墨說著,又柔柔的歎了口氣。那聲音低低柔柔的,竟比春夜細雨更溫潤綿軟。
皇上煩躁的心緒便在這一聲輕輕地歎息之中莫名其妙的安靜下來。
“你很擔心你們姚大人?”皇上轉頭麵向林素墨,雖然他看不到,但有這樣溫婉聲音的姑娘,肯定長的不會太差。
“姚大人教奴婢醫術醫道,教奴婢治病救人的本事和為人處世的道理,是難得一遇的良師。奴婢尊重她,信任她,希望她能闖過這次的關口。況且,也隻有她快些好起來,才能給皇上醫治眼睛啊。皇上想,姚大人隻用了兩天的功夫便把皇上從昏迷中救醒,隻要她恢複過來,肯定也能治好皇上的眼睛。”林素墨溫言軟語。
皇上淡淡的笑了笑,說道:“你說的不錯。”
林素墨漂亮的丹鳳眼閃過一絲晶亮,忙用更柔更低的聲音問:“所以,皇上願意讓奴婢服侍您吃點東西嗎?您睡了兩天了,一直沒有進膳,身體如何受得了?”
皇上沉思了片刻,方輕歎一聲,應道:“好吧。”
“請皇上稍等,奴婢去去就來。”林素墨溫婉的聲音裏有掩飾不住的喜悅,這在皇上聽起來,又覺得心間一暢。
皇上在大發雷霆之後,居然聽了林素墨之言,同意進食了!
這在外邊幾個王爺及皇後和長公主看來是多麼的不可思議。
但還是凝華長公主率先反應過來,立刻同張蒼北說:“皇上剛剛醒來,身邊需要有細致入微的人照顧,這個林素墨很不錯,皇上也喜歡她,就把她留在皇上身邊吧。”
張蒼北忙應道:“她本來就是七品司醫,留在皇上身邊照顧也是應該的。”
凝華長公主輕笑:“你這老頭兒真是有趣,難道你還想讓她回國醫館去?皇上喜歡她是她的福氣,我說的是讓她長留在皇上身邊。”
張蒼北一怔,尷尬的笑了笑,應了一句:“是。”
豐皇後不悅的皺眉:“後宮佳麗三千,難道還不如一個七品醫女會照顧皇上麼?皇妹也太操心了,竟然連皇上後宮的事情都管。”
凝華長公主輕笑一聲,說道:“皇後娘娘說的是啊,後宮佳麗三千卻沒有一個能是皇兄的解語花,真不知道皇後這中宮之主是怎麼做的。皇兄後宮的事情我沒心思管,我隻關心皇兄的身體。”
豐皇後咬牙,還要還嘴,凝華長公主又蹙眉歎了口氣,盯著豐皇後的臉,問:“我真是搞不懂皇嫂心裏在想什麼。就算拋開國家大義不說,皇兄還是皇嫂你的丈夫。皇嫂身為人妻不能全心全意為丈夫打算,心裏卻想著那些別人生的兒子們,難道你能確定那些跟你隔了一層肚皮的兒子將來會真的孝順你把你放在他們的親娘前麵?”
說完,凝華長公主嗤笑一聲,看了皇後鍋底一樣的臉色一眼,轉身走了。
皇上吃了一碗燕麥粥之後,心情已經從穀底走了出來,當即便傳喚誠王,謹王,燕王,鎮國公父子豐宰相及衛章入內議事。
又聽誠王說自己出事之後,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四個皇子都來南苑探視,但為了不讓皇上昏迷不醒的消息擴散開來影響社稷安穩,誠王和鎮國公做主,把四位皇子都留在了行宮,不許離開。皇上聽說後,便讚誠王做得好,又吩咐讓四個皇子覲見。
這邊進進出出,一番忙碌,而後偏殿內,姚燕語卻暈天黑地的睡著。
凝華長公主過來探視過,但除了歎息也沒有什麼辦法,隻吩咐旁邊的翠萍:“好生照顧你家夫人,有什麼事情及時跟本宮說,本宮會給你們做主。”
翠萍忙欠身答應,猶豫了片刻方道:“上次我們夫人昏倒之後,勞煩長公主請了空相大師過來幫她調理過內息,不知這次……”
“我已經安排人去找空相大師了,他與你們夫人也算談得來,若是方便,自然不會拒絕。”
“謝長公主。”翠萍趕緊的福身。
凝華長公主輕歎道:“謝什麼,她是為了給皇上治傷才這樣,說白了也是為了大雲。我們都該謝她呢。”
皇上跟諸位王爺大臣們商議之後,決定第二天一早回宮。他如今雙目失明,自然是無法料理朝政。那麼國事便由恒郡王,憬郡王兩個皇子會同四位輔政大臣料理,要緊的大事自然還是要呈報皇上定奪,誠王監管兵部,燕王監管吏部和禮部,謹王監管刑部,宰相豐宗鄴監管工部和戶部。
如此,六部事宜皆有天子近臣監管,而朝廷瑣事又有兩個皇子和四個輔政大臣料理,皇上便可安心養病了。
皇上回宮時姚燕語依然沒醒,衛章臉色平靜如水,看不出一絲情緒。隻有自眉宇之間透出的煞氣,一絲一縷的猶如實質般壓過來,把周圍所有有生機的東西都斃成渣。
唐蕭逸看見衛章抱著姚燕語上車,乖乖的上前打起簾子,等著人鑽進馬車又體貼的把簾子放下去,還低聲問了一句:“將軍,車內炎熱,要不要叫他們般一桶冰來?”
衛章低頭看了一眼姚燕語蒼白的臉色,冷冷的賞了他兩個字:“不用。”
唐蕭逸暗暗地籲了一口氣朝著翠萍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舌頭一伸:“哢。”
翠萍無奈的笑了笑,這種時候,也隻有唐將軍敢上前去問將軍話了,換了其他人,邊都不敢往前湊的。將軍是真的著急了!翠萍默默地想,真不知道夫人醒來後將軍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