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將軍。”唐蕭逸等三人隨後舉杯。
幾個人酒杯一碰,當即喝幹。衛章不善言辭,在座又是自家兄弟,所以也不多說,連著三杯酒,先後下肚。
“快先吃點東西吧,這菜都要冷了。”姚燕語說著,又拿了筷子給阮氏加菜,低聲笑道:“他們喝他們的,你這剛出了月子的人身子虛弱,趁熱先吃。”
“謝夫人。”阮氏忙道。
賀熙又舉起酒杯,笑道:“吉兒的事情,幸虧有將軍和夫人照應。我先敬將軍和夫人一杯。”
“你我兄弟,何必說這些客套話。”衛章舉起酒杯跟賀熙碰了一下,“今兒應該先恭喜你才對,喜得貴子嘛。”
阮氏也舉起酒杯向姚燕語:“夫人對我們母子的恩情,此生永不敢忘。今日借花獻佛,敬夫人一杯。”
姚燕語笑道:“說這個就太見外了。今天這樣的日子,我們都能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彼此之間就不該說這樣的外道話。”
賀熙和阮氏忙應道:“夫人說的是。”
唐蕭逸也笑:“就是,咱們是妥妥的一家人嘛。”
眾人都笑,皆頻頻舉杯。席間觥籌交錯,開懷暢飲,歡聲笑語不斷。
一會兒,咕咕滾開的鍋子端上來,香噴噴的肉味在屋子裏彌散著,男人們高談闊論,猜拳行令,廂房裏,小嬰兒醒了,哇哇的哭著找奶吃,奶媽子輕聲細語的哄。
姚燕語坐在衛章身邊,看著這些鮮活的麵孔,聽著這熱鬧的喧嘩,一時間竟有些恍惚,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
“夫人。”葛海在前麵幾個兄弟都敬過酒之後,端著酒杯站了起來。
眾人一愣,都紛紛轉頭看著他。衛章揚了揚下巴,微笑道:“有話坐下說。”
“不,我今天是有事求夫人,所以我得站著說。”葛海嘿嘿一笑,一張凶巴巴的臉竟也有些憨實。
姚燕語笑道:“你是有什麼事兒,非等到今天說?”
坐在賀熙旁邊的唐蕭逸一怔,忙轉頭看向葛海。隻是葛海根本沒看見唐蕭逸看過來的目光,話已經說出口:“我覺得夫人身邊的翠微姑娘很好,我願意娶她為妻,求嫂夫人成全。”
姚燕語登時愣住,下意識的回頭看翠微。
翠微已經變了臉色,把手裏的酒壺塞給身後的麥冬,匆匆走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怎麼翠微沒跟自己說過?姚燕語一時有些無措。
若是別的事情,殺伐決斷她根本用不著含糊。可這是翠微一輩子的幸福,她卻馬虎不得。
在別人的眼裏,翠微是姚燕語的丫鬟,隻要她一句話,讓她嫁給誰就得嫁給誰。
可在姚燕語的眼裏,不管是丫鬟也好,姐妹也罷,婚姻大事都得你情我願,男女相悅才行。就算自己是主子,也不能隨隨便便一抬手就把兩個人給栓到一塊兒去。
就在姚燕語發愣的時候,衛章已經嗬嗬笑了:“這是好事兒啊!你小子什麼時候動了這個心思?”
葛海嘿嘿一笑,說道:“早就動心了,就是沒敢說。怕夫人舍不得。”
“笨!夫人再舍不得,也沒有留一輩子的道理。”說著,衛章抬手握住姚燕語的手,笑道:“我說的對吧?”
姚燕語終於回過神來,勉強笑了笑,說道:“是,將軍說的沒錯。”
衛章高興地舉起酒杯對賀熙等人說道:“來,咱們一起幹了這杯,恭喜老四。”
“恭喜恭喜!”眾人自然高興,都忙舉杯向葛海慶祝。唯有唐蕭逸擔心的看了一眼姚燕語,心想怎麼看夫人的意思像是不怎麼願意啊?
姚燕語心裏的確是別扭,但又不好當著眾人的麵怎樣,況且剛剛連衛章都說了話,若是她當場駁回,那就等於打了衛章的臉。別說這裏是講究女人三從四德的古代,就算是現代,也沒有這樣駁自家男人麵子的。
可是,看翠微剛才的臉色好像並不是那種小女兒家的羞澀,或許她根本不願意這樁婚事。她又怎麼能強人所難?於是姚燕語應付了一會兒,便拍了拍阮氏的手,跟眾人說了一句失陪,便起身往後麵去。
剛剛翠微從裏麵退了出來便被長矛給拉走了。
長矛跟翠微早在去年北上去鳳城的時候便有了感情,隻是兩個人各自都忙的很,一直還沒顧上自己的事情。本來長矛打算忙完了唐蕭逸的婚事就去跟夫人求恩典的,卻沒想到半路殺出個葛海來。
“你把話給我說明白!你之前跟我說的那些話都是騙我的對吧?!”
“喜歡將軍就早說!哄我很好玩嗎?!”
“我知道我這輩子隻能是奴才!翠微大人你瞧不上也是應該的!”
“啊啊——”長矛吼完了轉身捶著廊柱,甚至想一頭碰上去,了結的幹脆利索。
翠微早就哭紅了眼睛,這會兒聽見長毛的話又是一肚子氣,她索性一甩手,丟下一句:“你想怎樣就怎樣!都由你!”便轉身跑了。
“哎!你——”長矛瞪著翠微的背影,氣的咬牙,卻又說不出什麼話來。
還能說什麼呢?人家是將軍啊!五品職銜!嫁給一個五品將軍比嫁給自己這樣的管家不知要強多少倍!這是是個人就明白的道理!
所以,什麼也不用說了。
其實這樣也好,人家本來就是禦醫女了,過了年若是國醫館再招醫女,她估計還能再升一級。這樣的好姑娘是不應該嫁給自己屈為人下,一輩子做奴才的。
姚燕語找到翠微的時候,她正一個人躲在放東西的耳房裏哭呢。看那樣子,姚燕語不由得輕歎一聲,知道她肯定是不願意嫁給葛海了。
“夫人?”翠微聽見有人歎息,忙抬起頭來,看見來人是姚燕語後嚇了一跳,忙胡亂抹了把臉站了起來。
姚燕語走到近前,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看著翠微紅腫的眼睛,問:“你不願意嫁給葛將軍?”
“不,奴婢沒什麼願意不願意。奴婢的事情自然是夫人做主。”
“你願意,我給你做主。你不願意,我也給你做主。”姚燕語皺眉歎道:“我現在問你願意不願意,你隻如實告訴我。”
“奴婢……願意。”翠微低聲遲疑的說道。將軍已經當眾答應了,夫人怎麼可能再去駁將軍的話?
“願意就是這個樣子的?”姚燕語好笑的看著她,反問:“大過年的你哭成這樣子是因為願意?”
翠微依然低著頭,不說話。
“行了!你也別哭。這事兒我還沒說話,別人誰說也不算數。”姚燕語說著,站起身來,“你且回燕安堂去吧,待會兒我叫人送了飯菜過去你陪著馮嬤嬤吃飯。前麵有香薷他們伺候就足夠了。”
“是。”翠微福了一福。
姚燕語又無奈的看了她一眼,歎了口氣走了。
眾人喝酒喝得痛快,不過一個時辰,兩壇子酒都見了底。
衛章還說再喝,賀熙勸道:“我們也還好,夫人怕是累了。再說,下午我們也該休息一下,晚上還要守夜,新年一早還得進宮朝賀。接下來天天都是酒,難道還怕喝不夠?”
唐蕭逸忙道:“賀大哥說的是。我們已經喝得差不多了,你看兩壇子酒都見了底。還是留著點量晚上喝吧。”
衛章也想著姚燕語天不亮就起來了,這會兒肯定累了。便吩咐上飯,大家各自吃點東西就散了。
回到燕安堂,姚燕語進門便靠在了榻上。
翠萍端了洗臉水近前來,低聲勸道:“夫人先擦把臉,把大衣裳脫下來再睡?”
“嗯。”姚燕語嘴上答應著,卻懶得動。
翠萍擰了帕子給她擦了臉,香薷等人上前來服侍著脫了大衣裳蓋上錦被。
衛將軍跟那幾個兄弟不過多說了幾句閑話,等進來時,姚夫人已經靠在榻上睡了。
跪坐在腳踏上捏腿的香薷看見衛將軍進來,忙起身上前,接過將軍解下來的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