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皺眉道:“你的工具在哪裏,朕派人去取來!”

姚燕語為難的說道:“東西都在臣女的小莊子裏,但是……太多了,東西紛雜,互相連接,著實也不好取。最快的辦法是帶殿下過去。”

“姚姑娘!六殿下腹內髒器受傷,傷口剛剛愈合,現在不宜挪動啊!”張蒼北立刻說道。

果然是傷了內髒,姚燕語皺眉問:“張太醫,不知殿下腹內是何髒器受傷,傷的程度怎樣?”

“殿下應該是傷到了腸胃……那一箭……實在是太深了!姑娘秘製的止血藥止住了肌膚之血,卻止不住內髒的血……”

“所以,現在殿下需要大量的血來維持生命,還需要把傷口打開,把受傷的內髒縫合才行。縫合手術的工具我都帶了,但輸血卻是大事,我必須要知道殿下是何種血型才能給他輸血。”

“輸血?”張蒼北眼前一亮,“姚姑娘是說,取他人之血,注入殿下的心脈之中?”

“是。這是最快的辦法。但人的血液是不同的,我需要知道殿下是何種血型,才能找到與之相配的,給他輸血。”姚燕語說完,又大著膽子看向皇上,“最好,皇上能讓殿下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過來,他們的血最有可能和殿下的血型相配。”

“同父同母?”皇上頓時皺眉,“淑妃隻有這一個孩子。”

“那同父異母也可以試試。”姚燕語退而求其次,實際上她還想說皇上身為生父也是可以的,但從皇上的身上取血……她還沒那個膽子。

但是給皇子輸血,又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上的,不是怕血腥不配,是怕這事兒過去之後,皇室依然會質疑,庶民草芥的血怎麼能入皇室子孫的身體?!到時候自己救了人,也還是免不了一個混淆皇室血統的罪過。

至此時,姚姑娘不得不對這萬惡的舊社會製度深惡痛絕。

皇上沉吟片刻,轉身推開窗子,喚了一個人至跟前,抬手從懷裏取出自己隨身攜帶的鈴印,吩咐他去把三皇子雲瑉叫來。

姚燕語這才明白外邊那些躲在暗處的人原來都是皇上的暗衛。有這麼多高手在,六皇子也能傷成這樣,真不知道是什麼人做的。怎麼京城裏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連鎮國公今晚都召集幾個愛將一起用飯。

不過已經來不及多想了,姚燕語親耳聽見皇上吩咐那個暗衛,讓他帶著三皇子去城外的莊子上去。於是忙拿出銀針先給六皇子針下去,止住內出血,然後又要了一片老山參給他含在嘴裏,吊住那口氣。

旁人都不敢動手,還是張蒼北拿了一條薄被把六皇子包了起來,抱著出了房門。

廂房裏喝茶的豐宰相和姚延意見狀先後出來,抬眼看見皇上,姚二爺嚇了一跳,趕緊跪行大禮。

“行了,都別羅嗦了。”皇上一擺手急匆匆的往外走。

豐宰相還以為皇上要帶六皇子回宮,於是一疊聲的叫人準備馬車。

好一通忙亂之後,皇上和六皇子上了一輛馬車,張蒼北和姚燕語不敢離開,隻得隨行。姚延意則跟豐宰相鑽進了一輛馬車裏。

宰相府的護衛明著護送,皇上的暗衛一路隨行。一眾人竟也是浩浩蕩蕩的往城外去。

且不說豐宰相的大馬車裏皇上怎麼樣,卻說後麵的馬車裏,姚延意盯著豐宗鄴問:“老大人啊!這是唱的哪一出啊!剛剛皇上忽然走出來,差點沒把下官給嚇死!”

豐宗鄴歎了口氣,安慰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皇上非要微服私訪,不知怎麼的就走漏了風聲,居然遭了刺客!而且那些刺客居然人人都有一把精鋼小弩,與千步之外發射,可取人性命。六皇子就是為皇上擋了兩隻強弩才受傷的。唉!六皇子素來是皇上的心肝,這會兒生命垂危,皇上的心都快碎了……”

姚延意好一會兒才把豐宰相這幾句話給消化了,然後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心想若是燕語救不活六皇子,皇上會不會那怒火灑在姚家人的身上?

想到這裏姚延意就忍不住從心裏大罵豐宗鄴,這老東西好死不死的,為什麼派那麼個老糊塗去家裏,什麼事情都不明說,害得自己耽誤了那麼多時候!若是他把話說清楚了,自己能早些帶著妹妹過來,六皇子豈不是更多些希望?

哎!姚二公子想到這個,不由得抬手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姚大人暗暗地後悔感歎,卻不知六皇子已經傷了十二個時辰,也不在乎他磨蹭的那一時半會兒了。

“咦?”豐宰相忽然覺得不對勁兒,掀開車窗簾子往外看了一眼,驚訝的問:“怎麼不回宮裏?”

外邊一個護衛忙低頭回道:“豐大人,看樣子是要出城。”

“都這種時候了!”豐宗鄴重重的歎了口氣。

城門四合又怎麼樣?皇上想出城難道還有誰敢攔著?隻是皇上又吩咐了,此事不許張揚,更不許叫宮裏的人知道,所以豐大人隻好站出來當這個擋箭牌。

出城門的時候有護衛上前去亮了一下玉牌,守城的便乖乖地開了城門,一個字兒也沒敢多問。大小馬車一溜兒出城後直奔蝸居小莊。隨後帶著護衛策馬趕來的還有三皇子雲瑉。

皇上和兩位皇子都到了蝸居小莊,隨行的還有當朝一品宰相。這小莊子從三十多年前被修建,到後來易主歸了姚姑娘,再作為嫁妝重新回歸衛府都沒像今天晚上這麼風光過。

姚燕語自然來不及招呼客人,下車後立刻吩咐看莊子的家人:“把主宅的院門打開,各處都點上燈,再吩咐下去,莊子裏所有的人都不許出屋門。”

家丁們答應著分頭行動。一撥人開院門掌燈燒水備茶;另一撥人分別行走於佃戶奴仆各院,吩咐眾人天亮之前誰也不許出門。

“去這邊。”姚燕語帶路,讓張蒼北抱著六皇子進了自己做實驗的屋子。這裏麵放著姚姑娘目前最全麵的儀器以及治療工具。另外還有窄榻和桌椅案幾。

張蒼北把六皇子放到榻上,皇上和三皇子以及豐宰相姚延意全都跟了進來。

不是很寬敞的屋子裏,在不同的方位點了六隻燭台,每個燭台上都有七根蠟燭。把屋子照的通明雪亮。

姚燕語拿了注射器取雲瑛的血注入試管中,又換了注射器取雲瑉的血。雲瑉有些遲疑,但看一眼躺在榻上的皇弟再看看旁邊臉色陰沉的父皇,心一橫捋起了袖子。

姚燕語取了兩人的血轉身去窗前的儀器上測驗。發現兩個皇子的血型並不一樣,但幸運的是雲瑛是萬能受血者,而雲瑉則是A型血,也就是她在這邊重新命名的甲型血。

所以,三皇子的血可用。

回來後,姚燕語便取了一個簡裝版的輸血器。兩頭都是針,中間由細細的管子連接,管子中間還有個調節器。

這邊的針頭紮進雲瑉的血管中,另一邊的枕頭則紮進了雲瑛手臂上的血管裏。一個站著,一個躺著,鮮紅的血便順著輸血器一滴一滴的流進雲瑛的身體裏。

“好了,開始手術。”姚燕語一聲吩咐,翠微和翠萍兩個丫頭立刻進入狀態。

一個用燒酒洗了手後,拿小剪刀把雲瑛身上的紗布剪開。另一個則用銀針給雲瑛麻醉。兩個大丫鬟動作利落幹脆,完全不用主子吩咐。

張蒼北老太醫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而在姚燕語用手術刀重新打開雲瑛的傷口時,站在旁邊當輸血袋的雲瑉開始頭暈。當然他不是因為失血過多,是看見這血淋淋的場麵實在是受不了。

姚燕語轉頭看了他一眼,提醒道:“三殿下,你還是閉上眼睛吧。”

雲瑉從善如流的閉上了眼睛。血淋淋的實在是太可怕了,尤其那個人還是自己的弟弟。

皇上也不忍心看,已經背過身去,姚延意更不敢看。豐宰相一介文臣連雞都沒殺過,更別說這場麵了,老人家直接勸皇上:“陛下勞累兩日沒有休息了,外邊備了榻席,不如去那邊稍微坐一會兒?”

“嗯。”皇上點了點頭,帶著兩個文臣躲去了外邊。

這並不是多大的手術,且幸好箭弩上也沒有毒,隻是弩刺傷了六皇子的胃知識胃液外流,腐蝕了傷口,所以有些麻煩。不過幸好姚姑娘對這樣的手術並不陌生,她沉著的把傷口做了處理並縫合,然後又把肋下的兩處箭傷重新縫合好,前後也不過是半個時辰的功夫。

之後,姚燕語又看了一眼旁邊的一隻座鍾,算算時間,血液輸入的也差不多了,再輸下去這位活的輸血袋也該受不了了。

於是姚姑娘先把三皇子胳膊上的針拔掉,拿了棉球按住並叮囑三皇子自己按好,看著輸血管裏的血漸漸地進了雲瑛的身體裏,又把針頭從他的手臂上拔下,拿了棉球交給翠萍按好。

收尾工作有翠萍收拾,姚姑娘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伸手去給六皇子把脈,感受著脈搏較之以前有力了許多。姚姑娘唇角露出微微的笑意。

張蒼北見了,也忙伸手去搭在雲瑛的另一隻手上,然後長長的吐了口氣,歎道:“奇跡!簡直是奇跡啊!”

雲瑉高興的問:“張太醫,六弟怎樣了?”

“大有好轉!大有好轉啊!”張蒼北有些抑製不住的興奮,這跟上次看見姚燕語給異域王子治傷時是不同的。刮骨療毒,剔肉治傷的事情古書便有記載,但是輸血一事卻是聞所未聞!

“姚姑娘,你是怎麼想起給重傷者輸血這樣的事情的?而且,你弄得這個東西……”張蒼北拿著姚燕語叫人製造的簡易輸血管兒激動地問:“你這個是怎麼想出來的?這麼簡單又這麼好用,真是了不起啊!”

“張太醫過獎了,我這也是突然奇想而已。上次給那個什麼王子治傷的時候,我就擔心他會不會出血過多而危及生命。不過幸好《太乙神針》裏有關於止血的針法,可以讓病人在手術進行的時候不流失大量的血液。但我想,如果發生像六殿下這樣的境況,就很難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