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瑤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她回頭瞪了一眼護衛,低聲喝道:“你們都是瞎子嗎?還不把這些人都給我驅散!”
護衛們聽到命令,紛紛抽出手中寶劍開始揮舞著趕人。
“走開走開!”
“有什麼好看的,走開!”
“走開走開!別看了!都他媽的滾!”
“滾!別他媽敬酒不吃吃罰酒!惹惱了郡主有你們好看!”
原本郡主當街發威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雲都城的老百姓們見多識廣,對這種事情早就麻木了。有熱鬧就看,不給看就走唄。
可是凡事皆有意外。
就在誠王府這些護衛們趕人的時候,人群之外忽然有人冷笑一聲,清聲喝道:“朗朗乾坤,天子腳下,居然也有這等仗勢欺人的事情?真是叫咱們開了眼界!”
誠王府的護衛也不是吃素的,聞言立刻在人群中尋找此人,並厲聲喝問:“什麼人!膽敢如此放肆!”
“嗬!”一個穿著石青色灰鼠毛福壽團花暗紋貢緞長褸男子從人群之後閃出來,背負著雙手,微揚著下巴,身長玉立,一臉的冷笑,“我不過是說句大實話罷了,難道這也是放肆?”
“不管你是什麼人,此處沒你說話的份兒!趕緊走!”護衛看來人打扮華麗,麵相清貴,不像是市井潑皮,便一揮手決定不再跟這人糾纏。
隻是這青衣公子卻並不想就此罷休,而是繼續往前走了兩步,冷笑著反問:“怎麼,又不想拿我問罪了?這倒是奇了。”
誠王府的護衛一向囂張慣了,還沒被誰如此諷刺過,再說,眼前這人雖然清貴,但到底是個生麵孔,既不是王公貴族,也不是世家公子,看著穿的人模狗樣的,充其量也就是個富商之子,於是手中長劍一揮,指著青衣公子的咽喉,怒道:“別他媽不識抬舉!”
“子潤兄!子潤兄?!”有人在人群外呼喊著,一路撥開看熱鬧的人擠了進來,“子潤兄!叫我好找!”
誠王府的護衛一看來人,氣勢頓時收斂了幾分,看向青衣公子的眼神也變了幾變。
一直站在門口看戲的姚燕語看見從人群裏擠進來的人乃是當今宰相的心頭寶貝大孫子豐少琛,心裏默默地一歎,暗想真是巧啊!居然在這裏遇到了這位公子哥兒。既然他來了,這場危機差不多算是過去了。雲瑤郡主再怎麼樣,也不能在豐少琛跟前失了體麵,像個潑婦似的罵人。
“子潤兄,你沒事吧?”一身深紫色狐毛長褸的豐少琛走到青衣男子的身邊,拉著他的手臂上下打量一番後,轉身衝著誠王府的護衛責問:“到底怎麼回事?”
誠王府的護衛朝著豐少琛一拱手,卻不多說,隻客客氣氣的叫了一聲:“豐公子。”
豐少琛點了點頭,問:“是世子爺在這裏麼?”
雲瑤再也不能躲在珠寶鋪子跟姚燕語計較了,遂抬腳走出去,仰著下巴冷聲問豐少琛:“豐少琛,你朋友好生無禮,在大街上便對我冷嘲熱諷的,這是什麼規矩?”
“原來是郡主在這裏。”礙於身份,豐少琛對著雲瑤拱了拱手,然後一錯眼便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姚燕語,臉上立刻現出驚喜的笑容,再上前兩步,跟姚燕語打招呼:“姚姑娘也在,好巧。”
姚燕語微笑著輕輕一福,客客氣氣的叫了一聲:“豐公子。”
雲瑤看見豐少琛對姚燕語的態度,心裏一萬個不高興,冷冷的看了一眼青衣男子,不悅的問:“你是什麼人?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當街指責本宮?”
青衣男子聞言儒雅一笑,雙手一拱朝著雲瑤郡主拜了拜,朗聲道:“原來是郡主在此,在下蕭霖,見過郡主。郡主萬安。”
蕭霖以臣子之禮見雲瑤,卻絕口不提‘冒犯’的話,而且他的態度恭謹卻不卑微,眼神清亮,臉色淡然,通身的書卷氣讓那一襲青衫宛如雨後修竹,清逸挺拔,風過不折,雨過不汙,似劍鋒而不外露,微垂亦不自卑。
姚燕語站在那裏默默地看著,心裏為這位叫了一聲好。
“蕭霖?”雲瑤一怔,眉頭微微皺起來,“你是江南蕭家的人?”
“回郡主,是的。”蕭霖微微一笑,抬頭直視雲瑤。
雲瑤冷聲哼了一下,不知道咕噥了一句什麼,便朝著護衛一擺手:“走了。”
誠王府的幾個護衛得到主子號令,一聲不響的收了兵器,跟在雲瑤身後離去。
豐少琛則笑著走到姚燕語跟前,說道:“今日好巧,竟再次得遇姚姑娘。”
姚燕語微微笑道:“剛才的事情,多謝豐公子和這位蕭公子了。”
蕭霖打量了姚燕語兩眼,擺擺手笑道:“沒什麼。我也不知道是郡主在這裏,隻是純粹看不慣那些護衛們當街驅逐百姓罷了。”
姚燕語笑了笑,雖然她對這位蕭公子很是好奇,但卻並沒打算多留,於是再次輕輕一福:“二位公子,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哎,姚姑娘……”豐少琛還想說什麼,卻被蕭霖暗暗地拉了一把。
姚燕語微微一笑,衝著蕭霖點了點頭,帶著翠微等人離開。
豐少琛站在珠寶鋪子的門口看著姚燕語上了馬車,車夫搖起馬鞭趕著車離開,方挫敗的歎了口氣。
“好了,人都走遠了,別看了。杵在這裏耽誤人家做生意。”蕭霖拉了一把豐少琛,離開珠寶鋪子的門口,往鬧市中走去。
“今天真是好巧,居然能在大街上遇見姚姑娘。”豐少琛走出好遠了,還心心念念的嘮叨。
蕭霖無奈的看了豐少琛一眼,問道:“哎我說,你有完沒完了?”
“子潤兄你不知道。唉!”豐少琛深沉的歎了口氣,他曾經想盡辦法去找姚燕語,可每次路過姚邸的門口便不好進去。他雖然年少不問庶務,也知道自己祖父以及父親都跟姚遠之不對付,自己上門拜訪肯定要遭姚遠之的冷遇。而且,姚遠之和姚延意在,自己縱然進了門也見不到姚燕語。
這些日子豐公子是為伊消得人憔悴,簡直是相思難耐了。
蕭霖看不慣豐少琛這副為情所困的樣子,抬手拍拍豐少琛的肩膀,取笑道:“行啦!長相隻能勉強算得上俊俏,還不至於把你勾的失魂落魄的吧?”
“姚姑娘的好不在外表。你知道嗎?那日我陪祖母去大覺寺上香,不知從哪兒飛來一群馬蜂……”豐公子開始巴拉巴拉跟身邊的好友倒豆子。
蕭霖聽完豐少琛一通神侃,摸著好看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笑問:“這麼說,這位姚姑娘有妙手回春之能?”
豐少琛立刻說道:“妙手回春這四個字用在姚姑娘身上,那真是一點都不過分。”
蕭霖看著豐少琛的樣子,笑道:“喜歡就回去求了老太太叫人去提親啊!娶進門來好生守著,省的你這麼抓心撓肺的想。”
“你以為我不想?”豐少琛扁了扁嘴,一臉的落寞。
“想?想為什麼不去說?”
“說了也沒用。”豐少琛悵然的歎了口氣,“姚姑娘是庶出。老太太是絕不會同意讓我娶她為妻的。”
蕭霖了然的點點頭,宰相之孫,皇後內侄,的確不能娶個庶出的女兒做正室,於是建議:“那就迎進門做妾唄。大不了做個貴妾,對她以禮相待就是了。”
“這不可能。”豐少琛立刻搖頭,跟撥浪鼓似的。
“有什麼不可能的?”
“她那個性子,是絕不會給人做妾的。”
“你又知道了?”
“雖然她沒說過,但我也能猜得到。”
“正妻做不了,貴妾又不行,那這可難辦了。”蕭霖也跟著搖搖頭。
豐少琛好不容易有個知己能聊一聊心裏的事情,怎能輕易放過,於是拉了一把蕭霖的手臂,問:“子潤,若是你,你會怎麼樣?”
這回輪到蕭霖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我可不像你,風流癡情種一個。天下女子對我來說皆可有可無,而且我還在父親的靈位前立過誓:不立業,不成家。現在你跟我談這些事情,我想都沒想過。”
兩位貴公子一邊說笑一邊進了一家酒樓,裏麵早有幾個世家公子在哪裏等候,見了二人忙笑鬧著接進去叫嚷著罰酒。
姚燕語從珠寶鋪子離開,又去了綢緞鋪子看了幾件衣裳,回去時順路進了兩家藥鋪,買了些自己配藥用的藥材。
這一路上她都在想那個蕭霖到底是何許人,雲瑤那樣的性子居然在他麵前也收斂了許多。隻是她原本就對這些事情不怎麼上心,京中權貴尚且分不清楚,更何況忽然殺出來的一個黑馬。
晚上,姚燕語把自己給老太太和太太及嫂子妹妹的首飾拿出來給姚遠之,說明自己的心意。
姚遠之聽說這是凝華長公主送給女兒的珠寶,更是高興,說起來,自己的嫡女鳳歌雖然也準備了禮物,卻著實不如這些東西貴重。姚家累世巨富,雖然不在乎這點珠寶,但好東西就是好東西,價值連城,誰都喜歡。
於是姚大人連聲誇讚:“東西雖然珍貴,但到底比不過你的一片誠心。老太太和你母親都會很高興的,還有你兩個嫂子和妹妹也會感念你的情誼。”
姚延意在一旁笑道:“我先替你二嫂子謝妹妹了。”
姚燕語忙道:“一家子親骨肉,何必說的這麼生分。我的什麼不是父母給的?老太太疼我這麼多年,我總沒盡過孝心,我也沒有別的什麼,想著這是長公主賞的,托父親拿回去讓祖母和母親嫂子們瞧著高興高興也就罷了。”
姚遠之和姚延意都很高興,說話間,曹師爺進來回道:“行李已經打點妥當,大人是否親自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