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經曆了三生,聽過無數遍那個允諾。
她笑了,笑得很媚,很妖。
笑得眼淚落下。
原來,我是九靈兒。
烽火,重重斬在天地大陣上。
赤紅色的戰雲隨著淩厲的刀鋒出現,與天地大陣騰起的金黃色戰雲撞在了一起。驚天動地的殺伐聲,隨著這一擊而具現。
衝天烽火中,隱隱出現無數西域勇士,混雜在旌旗,烈風,黃沙,號角中,向著天地大陣怒衝而下。而天地大陣中風雷水火之勢大作,八種戰雲相互為用,組合成一個巨大的太極形狀,仿佛世間萬物,都可包容其中。金黃光泡飛舞著,金戈將士們宛如降世神將,威猛靈動之極。
烽火風雷,刹那間攪在一起,合著沉悶而激烈的戰鼓聲,奮戰衝殺。李玄雙目如血,似乎已被烽火完全控製住,定遠刀帶起血海般的浪濤,向著天地大陣不住轟擊。
那股悍烈之勢,就連天地大陣也不由得受了壓製,金黃戰雲漸漸有淩亂之像。
亦是因為,大陣的八成威能,已被葉法善以秘法提取,去對付龍皇。殘餘的兩成威力,當然無法抵抗定遠侯那穿透三生的強悍意誌。
太子吃驚地看著這團烽火,一時竟忘記了向簡碧塵、葉法善下令。
他尖叫道:“他在發什麼瘋?”
他筆直指著李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他發什麼瘋?”
藥師老鬼歎了口氣,微搖著頭,沒有說話。
太子臉色驟轉獰厲:“我殺了你!”
他的左手重重一握。
李玄一聲慘叫,猛地自空中跌落。
九天桂實已在他的體內生根,裹住那枚清涼鑰,蔓延在他的經脈中。太子這虛空重重一握,李玄就覺得自己的心被絞痛纏住,所有的力量都不由得一窒!
李玄砰然跌在地上,身外火影渙散,昏迷了過去。
太子陰笑了一聲,五指就要再度捏緊。
藥師老鬼的警告聲突然傳來:“太子小心!”
太子臉色一變,立即退後三尺,他的身子猝然頓住。
石星禦終於站了起來。
卻已不再是傲絕天下的龍皇,而更像是跋涉了一千年的流徒。
他曆盡了塵世間所有的蒼涼,受盡了天底下最殘刻的酷刑。
他如同上古的修行者,用堅忍的苦行來乞求上天的仁慈。當歲月灰飛煙滅,遍曆肉體所不能承受之痛後,他的手中,終於放滿了神明所降的禮物。
而此時的他,滿身創痛。
殘缺,血汙,塵土,盡皆覆蓋在他身上,他本傲岸如龍的身軀,此時滿是血穢。
但,他的臉上仍綻放著溫柔的笑,輕輕擁著蘇猶憐。
他抱起她,另一隻手撫過她的鬢邊,將被風吹起的亂發攏住。他的動作是那麼輕,生怕多用一分力,就會弄痛她。
蘇猶憐偎依在他堅實的胸前,孱弱得就像是一片雪羽。她輕輕閉著眼睛,安享在他為她營造出的小小的空間裏。
——這就是千年來,夢寐以求的幸福麼?被愛,被守護,被縱容的幸福,終於借另一個女子的名義,錯誤的降臨在她身上了麼?
她睜開雙眼,新生後的目光有些迷茫,穿過石星禦飛揚的長發,輕輕拂過熟悉又陌生的天空、大地、浮雲,最後再度投向墨雲翻湧的天地大陣。
她看到了龍薇兒,心中泛起一些酸澀。
承香、龍薇。
三生輪回,也抹不去命運對她的眷顧,她是注定要受寵愛的公主。
前生,定遠侯為她揮戈西域,決戰黃沙;後世,謝雲石、簡碧塵……或以傾絕天下之風華,或用強極一時之力量,執著地為她遮蔽風雨。
當然,還有李玄。
注定要受寵愛的公主……為什麼,不是我?
為何上天總是如此殘酷,剝奪蒼生的幸福,卻隻將眷顧集中在少數幾個人身上?
絳雲峰頂上,她對龍穆說,我不是公主。
那一句話刺痛了龍穆,也刺痛了自己。
是的,她不是公主。她不過是一隻被命運剝奪了幸福的雪妖,離群索居在冰雪覆蓋的荒原上。
一千年來,也曾有人、魔、仙靈來到她的雪原。他們覬覦她的身體、她的元丹,一次次欺騙、傷害她,無情地破碎她所有的夢。
卻沒有誰將她當作公主。
公主,在世間多情女子的心中,不是一個封號,不是一個權位,而是騎士那甘心跪於裙下的摯愛,和王子溫柔捧於掌心嗬護啊。
她不是公主,隻是一隻小小的雪妖。
可誰又不想成為公主?誰不願在如花的年華中,安享錦衣玉食,也安享父皇的權位、萬民的敬仰、王子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