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靜歌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了進去,車裏暖氣開得很足,關上車門,就把寒冷關在車外。
沈童開動車子,直視著前方,轉動方向盤,說:“一直想找機會對江小姐說聲抱歉。那天對不起,是我衝動了。”
江靜歌半天才想起他是為什麼事道歉,應該是打她耳光那次吧。她心裏想笑,這都過了多久了。
但道歉是真誠的。江靜歌聽得出來,而且那時候她也根本沒怪他,便笑了笑:“沒關係的。”
沈童看她一眼,又說:“寫意和我說起過你,沒想到江小姐小時候這麼厲害。”
江靜歌沉默地看著沈童,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沈童注視著前方,車子緩慢地在潮濕的路麵行駛,如同他緩緩的聲音告訴她,她所不知道的黎寫意。
“我是看著寫意長大的,看著他從十六歲的少年黎寫意,長成現在能獨當一麵的黎寫意。我十六歲見到了寫意,那時候的他就好像被全世界遺棄的孩子,抱著母親的骨灰盒站在樓下,等他的父親。你不知道當我看到那樣的寫意時,心裏有多麼震驚,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孩子可以擁有那樣的眼神,在他的眼睛裏,什麼都沒有。寫意性格不好,不愛和人說話,更不去學校,於是他父親就給他請了個家教。”
她知道,那個家教老師就是李言西。
“後來寫意被他父親送去了英國,他不懂英語,剛去的時候,受盡了嘲笑,經常被欺負,他從來不還手,每次被打傷了,就自己買藥,給自己處理傷口。他忍受這麼多年,你知道是為了什麼嗎?因為他心裏有個黑洞,那是他自己都無能為力的黑洞,他想把那個黑洞填滿,讓自己不至於被吸進去。他是那種一麵做壞事,一麵又把壞事圓成好事的矛盾綜合體。上次那個人是公司的老職員,公司裏和他同齡的職員多得去了,前老板因為念舊情,所以一直把他們留在公司裏,卻從來不曾去了解對方是不是願意留在公司。寫意一接替公司,就將這些人都解雇,不隻給了錢,甚至還花了一筆錢買下了根本不值錢的地皮,打算建成一棟樓房來安置他們。像這樣的事情,多得不能再多,然而這些你了解嗎?”
沈童把車靠邊停下來,看著臉色有些蒼白的江靜歌:“你了解寫意有多少?即使你們有過共度的時光,但那都抵不過你給他最致命的傷害。是你給了他內心最大的黑洞,隻要你出來,那個黑洞就無法被填滿。所以,江小姐,算我拜托你,離寫意遠一點。”
江靜歌愣住了,手不可控製地微微顫抖:“這話是他讓你說的?”
“寫意不知道,是我私自來找你餓。”沈童看著她,“他當初確實恨你,但是我看,要說恨,大概很大部分來自於愛吧!”
江靜歌呆住了。
沈童看著她:“可是你十年前毀了他一次,你還想再毀他一次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江靜歌隻覺得好笑,“什麼毀啊,我沒有……”
“你知道那天為什麼會碰到寫意嗎?那是因為他被陳紹言的人追,因為他把陳紹言出賣了。換句話說,那天晚上,陳紹言的貨倉被警察查到了。也就是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和陳紹言合作,而是為了摧毀陳紹言。我想陳紹言明白這一點吧,所以那時候才留了一個空倉給警察。現在寫意打定了主意不管陳紹言,你知道陳紹言以後會對他做什麼嗎?”
江靜歌僵直著身子,一動不動。渾身的血液一如車窗外的天氣那樣凍結:“你想說什麼?”
沈童有些意外,繼而了然:“我想寫意也不會告訴你這些,你哥哥也不會說。現在他們三個人誰也沒有和誰聯手,但是他們目標明確。如果你在,寫意就無法下手,因為陳紹言會視你為人質。而你哥哥也無法對陳紹言下手,因為在他心裏,你也是一個重要的人。你說,你不是毀了寫意,毀了你哥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