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安雲書電話的時候,顧念有點失望,她多希望打電話過來的會是蕭逸。
“你還好嗎?”
安雲書的聲音有些低沉,似乎被今天的她嚇到了。顧念笑了笑,沒想到自己發脾氣還挺有威懾力的。
“談不上好,也談不上不好。”
“那我想給你講個故事,你願意聽嗎?”
夏日的夜靜靜的,顧念躺在床上,聽著安雲書的故事,心一點點地沉了下來。
她沒想到,蕭逸的父母居然在蕭逸很小的時候就離異了。
“如果他們不相愛的話,為什麼要結婚呢?”顧念為蕭逸所承受的痛苦而感到難過。她無法想象,當一個孩子最需要父母疼愛的時候,是如何麵對母親的離開,家庭的解體的。也許他這種冷淡的性格,也是因此而從小養成的。
“隻能說是造化弄人吧,聽說當初我爺爺家庭成分不好,我爸為了不連累母親,便跟母親分手了。我爸這輩子隻愛了母親一人,他與母親分開後一直單身,這輩子也沒想過要結婚,後來便聽爺爺的勸,收養了我。再後來,我爸偶然間與母親重逢,這才知道,母親已經為人妻為人母了。雖然我爸很愛母親,卻沒想過要拆散母親的家庭,畢竟那個時候,蕭逸已經六歲了。可是母親卻執意要跟父親走,她說自己完全是被家人所逼才嫁給了蕭逸的父親。雖然蕭逸的父親是好人,可是她不愛他。我爸被母親說動了,便答應帶母親走。據說,當時母親也是想帶蕭逸一起走的,可是蕭逸不肯,從此也恨上了母親。其實,我很理解母親,隻是當時她走得太過於匆忙,傷害到了蕭逸,所以這麼多年來,蕭逸從來不肯原諒母親。”安雲書在電話那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那你母親對你好嗎?”顧念試探性地問道。她注意到,安雲書提起養父時,都是稱呼“爸”,而一提到養母,則是用了尊稱“母親”,而不是“媽媽”。
電話那端,安雲書有了片刻的沉默。
“母親她對我很好,我想要的東西,她都會滿足我。隻是我想,她最疼愛的兒子,始終都是蕭逸。隻可惜,蕭逸到現在都不肯原諒她。”
顧念聽出了安雲書話裏的苦楚,也許他在家裏並不愁衣食,隻是卻也得不到一位母親發自內心的疼愛。
安雲書和蕭逸都是缺少母愛的可憐的孩子。
“蕭逸恨自己的母親,所以也遷怒於你這個弟弟,更不願與你多接觸,是不是?”突然之間,很多事情似乎都很好理解了,蕭逸對安雲書的排斥,對新晟天廣告費的拒絕—他是在用自己的姿態向當年狠心的母親證明,沒有她,他和父親一樣也過得很好,而且會過得比她還好。
“是啊。你不知道,雖然我和蕭逸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在我心裏,他始終是我哥。更何況,他那麼出色,那麼讓人驕傲。我求爸爸讓我跟他上同一所學校,我興衝衝地去找他,可是他卻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若不是後來有王教授在中間調解,他可能連一句話都懶得跟我說。”提到陳年往事,安雲書還是有種深深的挫敗感。
“沒想到王孜一教授,居然收了你和蕭逸當弟子。”在A大誰不知道王孜一教授,很多學生都是衝著他而來的,可是真正被他收入門下悉心教導的弟子隻有三個。隻是,他的學生和他本人一樣神秘,隻聽說其中一個女的,沒想到其他兩個居然是蕭逸和安雲書。
“顧念,我已經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訴你了。我知道我不該瞞著你和我蕭逸的關係,隻是這裏麵的事情太複雜,我希望你能理解我……還有蕭逸,別怪我們。”
顧念苦苦一笑,她哪有什麼資格去怪他們呢?隻是若是說一點也不生氣,那也是假話。
她氣蕭逸什麼事情都藏在心裏,不肯告訴她,也不解釋,可是轉念一想,她又有什麼立場去生氣呢?當她質問蕭逸是怎麼看待她,蕭逸沒有回答,一直到現在,他連電話都沒有打來一個。其實這也間接說明了什麼了吧。
躺在床上,顧念輾轉反側,無法入睡。一時為蕭逸的心事唏噓,一時又生他的氣,一時又心疼他的倔強與獨立,一時恨自己沒出息,斬不斷也放不下。
當天亮的時候,折騰了一整夜的顧念終於也下定了決心,她要去找蕭逸把話說清楚。
她喜歡蕭逸,這一點她不再回避,她要去問問蕭逸是不是也喜歡她,哪怕他對她隻有一丁點的喜歡,那麼她也認了。隻要能在他身邊,她就會用自己的一切去彌補蕭逸童年失去的幸福。
她相信,她能做到。她也相信,蕭逸對她是有感情的。這段時間發生的點點滴滴,都不是騙人的。隻有在她身邊,蕭逸的表情才變得那樣豐富,他的笑容才那樣自然而發自內心。
顧念鼓起勇氣,勢在必得地去了電視台。
在來之前,她曾設想過無數種結果,可是卻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一個情況—蕭逸出差去外地了。
他離開得那樣快,那麼悄無聲息,甚至連交代工作的電話都沒有一個。就像是,他從來沒有出現過。
顧念心裏剛剛燃起的火苗,瞬間便熄滅了。
一連幾日,蕭逸都毫無音信。
顧念心裏擔心,整個人在家裏也怏怏的。
“怎麼了,還沒有蕭逸的消息?”子悅遞了一個蘋果給顧念。
“是啊,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顧念接過蘋果狠狠地咬了一口。
“要不,你也跟我出去玩幾天吧,讓他回來也找不到你,自然就會著急了。”
顧念白了子悅一眼:“我才不去,你跟徐梓溪是去看未來公公婆婆,我去幹嗎?”
“什麼未來公公婆婆,我就是跟他回老家一趟嘛。”子悅說著說著,臉卻紅了。
子悅那日被徐梓溪抱走之後,據說說了很多醉話,讓徐梓溪感動得一塌糊塗,當即便向子悅求婚了。雖然徐梓溪暫時還是不肯沾一點未來老嶽父的光,可是卻也不舍得再讓子悅左右為難。於是,他便想帶子悅回老家一趟,去見見自己的父母,也算是給子悅一個承諾。
“你這樣跟徐梓溪走了,就不怕穆叔叔生氣嗎?”子悅這次出門可沒告訴家裏,顧念不得不擔心到時候子悅爸爸會不會登門來興師問罪啊。
“嘁,我才不怕呢。”子悅撇了撇嘴,“誰讓他那麼固執,還有我媽,一直搖擺不定的。明明她就是喜歡徐梓溪,還非得跟我爸爸一樣逼著徐梓溪去改變。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我們的事,我們自己說了算。”子悅一想到自己爸爸固執的樣子,就恨得牙癢癢。
“你呀,就是仗著穆叔叔和阿姨他們疼你吧。”顧念笑著推了子悅一把。
“你就跟我一起去吧,也許你前腳一走,蕭逸後腳就跟過來了呢。”子悅繼續勾搭顧念加入她的“離家出走計劃”。
“我才不去呢,我既沒錢也沒時間,我還要去電視台錄節目呢。”顧念看了眼門口放著的兩個行李箱,“你真要去那麼久啊?帶這麼多衣服。”
“也不一定,就看我爸什麼態度了唄。對了,念念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幫我盯著點我爸,要是有什麼風吹草動,一定要第一時間向我彙報。”
“好的,放心吧,要是穆叔叔來找我,我馬上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
“還有,我給你個建議,要是欄目裏真有好的,不妨也嚐試一下,讓蕭逸也緊張緊張,省得他總覺得自己把你吃得死死的。男人一旦有這種想法,就不拿你當回事了。”
“得了吧,這又不是超市裏的試吃品,還帶嚐試的。《遇見愛》可是很嚴肅的相親節目,那可是融合我們整個欄目組成員的心血結晶呢,是需要認真對待的。”顧念一臉嚴肅。
“得了吧,還認真對待,你上去那麼久都沒給誰留過燈,有能耐你留一次試試。”
“我那是高標準,嚴要求,寧缺毋濫,懂不懂?”
“我看呀,你就是在等蕭逸。”
“才不是!”
“就是!”
兩個好朋友說著說著,又嬉鬧在了一起,將各自的煩惱暫時都拋在了一邊。
辦公室裏冷冷清清的,公寓裏也冷冷清清的,到處都隻剩顧念一個人,顧念覺得自己像極了被拋棄的小動物,可憐又可悲。
雖然蕭逸出差了,可是節目還是要繼續錄製的。又到了該進錄影棚的日子,邱秋和李沫提早便來了,顧念強打起精神來,帶著她們兩人在附近的小飯館吃了頓飯。
“念念,你臉色不好啊,是不是生病了?”邱秋探手摸了摸顧念的額頭。
“我沒事,可能最近休息不好。”顧念笑了笑。
“等下讓BOBO姐給你好好化化妝,我聽小艾說,今晚有驚喜哦。”邱秋故作神秘地朝顧念和李沫眨了眨眼。
“哦,什麼驚喜?”李沫也好奇起來。
“秘密。”邱秋故作神秘道,可是一雙眼睛卻瞟向了顧念。
又是驚喜。一想到蕭逸走之前給她的所謂的“驚喜”,顧念暗自苦笑。他走了好幾天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聽小艾說,也許是下周吧。
多可笑,她身為他的助理,卻還要從別人口中得知他回程的信息。
今晚的舞台,燈光格外的耀眼,小艾說,因為有人為了心動女生而來,所以於導專門讓人將攝影棚又布置了一番,顧念沒有仔細看,反正這一切跟她也沒什麼關係,她站在台上,除了滅燈之外,也沒有什麼其他可做的。
男嘉賓在台上的停留或長或短,可是顧念絲毫沒有去關注他們。反正,當他們上台時,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滅燈,誰讓她是滅絕師太呢?
“念念,你怎麼了啊,是不是不舒服?就剩下最後一個男嘉賓了,你再撐一會兒啊。”邱秋有些擔憂地看著顧念蒼白的臉色。
顧念點了點頭,示意邱秋自己沒事。
最後一位男嘉賓登台了,顧念把手放在按鈕上,等著歡哥介紹完男嘉賓之後,就準備滅燈。
“這個別再滅了,先看看再說嘛。”邱秋探手攔住了顧念。
“我叫夏天……”
幹淨清冽的聲音在錄影棚裏回蕩,顧念瞪大了眼睛,緩緩抬起頭,看向了舞台中央那個捧著鮮花、瘦高、戴著眼鏡的大男孩。
真的是夏天。
見顧念終於看向了自己,夏天開心地笑了起來:“顧念,我來了。”
頓時,全場的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了顧念身上。
滅絕師太遇上了求愛者,天啊,太意外了,場內響起了口哨聲。
歡哥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這個小夥子,在錄影前跟他聊了大半天,他看得出來,小夥子不錯。
“夏天,你跟顧念說這句話,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是為了顧念專程而來的呢?”
“是,我就是為了顧念而來的。我喜歡顧念,從大一時就喜歡上了她,到現在整整四年了。我一直不敢表白,怕她拒絕我,因為我知道她心裏有一個更高大的影子,我一直在努力,想要超越那個影子。雖然,可能現在我還沒有做到,可是我還是來了……”夏天捧著鮮花的樣子好傻,可是卻也讓顧念很感動。
“我怕我再不來,她就會被別人搶走了,所以我來了。顧念,相信我,雖然我可能永遠都無法超越那個人,可是我絕對會比那個人更愛你,疼你,顧念,做我的女朋友吧。”
夏天捧著鮮花,一臉真誠。攝影棚裏響起了整齊的呼聲:“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