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你不過仗著我欠你(1 / 3)

如你所見,這就是遲軒。

他和我住在一起,脾氣暴,口舌毒,渾身上下唯一可取的,是他那張迷倒了不少無知少女的臉。

我不是無知少女,我比他大了五歲,於是我很冷靜,很氣憤地對他說:“你、你等著!”然後……

撒丫子就要跑路。

剛跑了沒幾步,一隻手拎住了我的衣領。我默默地在心底哀號一聲。

遲軒繃緊了那張臉,順手就把我丟進了剛攔下的出租車裏麵。

我扶著車窗玻璃飲泣,完了,這下,是真的完了。

一路上,遲軒陰沉著那張臉,一直在致力於COSPLAY冰山,他一不說話我就害怕,可一想到我對蘇亦死纏爛打了那麼久,將成的好事居然被他三言兩語就給破壞了,我很窩火。

於是,一路上,我們倆誰都沒理誰,大張旗鼓地僵持著。

什麼,我叫什麼?

我叫江喬諾。

這個名字,拜我爹所賜。

我的老爹是初中語文老師,他認為自己既然是教語文的,就一定要把自家孩子的名字取得意義雋永些。

所以,當初為我取這名兒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姓和我老媽的姓並列在了一起,然後加了個諾言的諾字,以“江喬之諾”的意義為出發點,齊齊鐫刻進了自己女兒的名字裏去。

我從小到大都覺得自己的名字挺好聽的,可是天殺的,遲軒第一次聽到我的名字時居然笑得前仰後合,他那張秀逸瑩潤的麵龐上,掛滿了讓人怒火中燒的譏諷笑容。

“江喬諾?”

無論時隔多久,我都記得他當初那副苦苦壓製笑意的表情,他那雙黑曜曜宛若寶石的眼睛盯著我的臉,煞是認真地問我:“是取曹操給江東二喬承諾的意思嗎?”

就這樣,我“很榮幸”地擁有了一個專屬於遲軒一個人的昵稱——江二喬。

二二二……你才二!

我二十三歲,他十八歲,他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心情極好或者極不好的時候叫我媽,平常就一口一句江二喬,或者江喬諾——每每想到,我就有一種輩分上無法定位的感覺。

當然,此時此刻我早忘了什麼輩分不輩分的了,我現在最切身的感覺,是窩火。

回到家,第一件事當然是對遲軒進行後續教育。

我坐在凳子上氣焰囂張地指著他的臉叫囂。

“知不知道蘇亦是誰?他是我們研究生部的學生會主席!”

“主席是什麼?主席就是我這個文藝部部長的頂頭上司!”

“你今天讓我得罪了他,我我……我以後還要不要在學生會混了?!”

遲軒倚著冰箱站著,我說三句,他隻說一句:“得罪他?因為我耽誤了他占你便宜嗎?”

他這句話一針見血,我頓時臉麵漲紅:“他說要做我男朋友的!”

遲軒冷笑一聲,然後目光灼灼地盯著我的臉,他似笑非笑地說:“江喬諾,你不是一再標榜你不相信什麼愛情,也不稀罕什麼男朋友嗎?”

我確實說過這話。

記得那時候,我和遲軒一起看了場電影,很純愛的那種,看完之後,他臉色有些不自然地問我對愛情什麼的有什麼看法,我當時正值被人甩了的低落期,張嘴就說了上麵那兩句話。

我說完,他那張臉莫名其妙地就黑了。

我估摸著,他大概是嫌我煞風景吧。

可是,那個時候,是我剛剛被人給甩了,此一時彼一時,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不能照搬往日經驗的。

我很理直氣壯地哼了一聲:“誰說男朋友就代表著愛情啊,我是要找個鐵飯碗,長期飯票,義務接送員,不用擔心透支的銀行卡……”

最重要的是,要用來搪塞我媽。

我的演說尚未結束,遲軒聽不下去了,扭頭進了廚房。

說起來,我是他“媽”,但是他在家的時候,多數都是不用我下廚的——好吧,是我不肯下。

遲軒在廚房裏叮叮咣咣了大半晌,我剛洗完澡出來拿毛巾擦著頭發,就見他鎖著眉尖朝我走過來,很鄭重其事地說:“鍋壞了。”

我衝進廚房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壞掉的何止是鍋,還有什麼勺啊叉啊刀啊盆啊,更甚者,就連電磁爐都罷工了。

我扭頭看了他一眼:“你煮炸藥了?”

他眉尖一挑:“煮的蘇亦。”

我愣了愣,然後賊笑。

“我說,你不會是……在吃醋吧?我是你媽哎。”

鍋壞了,隻能出去吃。遲軒橫我一眼,率先出了屋,走到門口見我還在原地站著,好看的眉毛立刻就皺起來了:“你已經老到走不動了?”

我甩下毛巾,本來準備條件反射般地反罵回去,結果忽然想起了一件挺重要的事,就邊走邊問他:“今天不是周末啊,你怎麼也回來了?”

我和遲軒都是N大的學生,隻不過我是研二,他是大一。我們研究生部的課向來少,所以不到周末也可以回家的,可遲軒剛剛大一,按道理來說很多必修的專業課都在這一學年,他是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回來的。

聽到我的問話,遲軒卻並不答,他伸手拽住我走到門外,鎖了門,然後扭過臉來,一臉挑釁地說了一句讓我站不住的話。

“我女朋友懷孕了,得去醫院,回來找你拿錢。”

我蒙了。

遲軒那副表情,挑釁極了。

他像是致力於要把我激怒似的,緊緊盯著我的眼睛不說,嘴角還勾著一抹譏諷的笑。

我被雷得六神無主,難以置信地張了張嘴巴。

“懷……懷孕?”

遲軒他才大一,怎麼就……我越想越是心驚,一把揪住他的胳膊:“到底怎麼回事?你快說清楚!”

他涼涼地睨我一眼,閑閑地說:“我女朋友,懷孕了。哪個字你不明白了?”

我腦袋有點蒙:“你什麼時候交女朋友了?”

遲軒當場就笑了:“你不會是,要追究我談戀愛吧?”

他漆黑沉靜的眼睛盯著我,眼神莫測,緩緩地說:“你不相信愛情,我可信的。”

他的眼神太古怪,害得我的心漏跳了一拍,我挺了挺胸,氣衝衝地說:“別廢話!你把事情給我說清楚!不說清楚,我沒法對你媽交代!”

“說清楚?”遲軒秀逸的嘴角勾著玩味的笑,他一步步走過來,眼瞳漆黑,目光灼熱,他一字一頓地說,“說清楚什麼?說我和她怎麼上床嗎?”

他的表情和語氣都太過挑釁,我真的快要氣炸了,抬手就要扇他的臉,卻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

他眸光幽深地盯著我,英俊的眉眼裏忽然就掀起了一層濃濃的狠厲,他逼近我的臉,寒著聲音問我:“對我媽交代?你的心裏就隻記著我媽,對嗎?”

我身子一顫。

他冷冷地笑了一聲:“如果不是她救了你一命,如果不是她為了救你而死,如果不是她托付你照顧我,你早把我丟出去了,是不是?”

我們認識的這三個月來,遲軒素來很淡漠,雖然他牙尖嘴利口舌不饒人,但也從來沒對我說過這麼激烈的話。

我本想搖頭說不是這樣的,可是一想起懷孕的事,我也氣得不輕,想也不想地張嘴直接反駁:“對,是因為你媽,全是因為你媽!如果不是車禍的時候她幫我擋了一下,我怎麼會欠她一條命?如果不是欠她一條命,我……我為什麼要受你的氣?!”

“哈!”遲軒怒極反笑,英俊秀逸的眉眼徹底被厲色籠罩住了,他揪住我的胳膊,指甲幾乎掐進我的皮膚裏,“所以,你如今找到了男人,就是要把我扔出去了?

我愣,我什麼時候找到男人了?

下一秒,我愕然回神,他不會是在說……蘇亦吧?

我張嘴想要反駁,卻被噙著冷笑的遲軒直接打斷。

“你喜歡蘇亦整整四年,又特意為了他留在N大讀研,如今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嫌我礙眼了是嗎?”

他的話,讓我的眼皮很是凶狠地跳了一下。

我什麼時候嫌他礙事了?

再說了,我喜歡了四年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蘇亦啊……

明知道他是誤會了,可是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遲軒眉尖忽然一凝,他霍地傾下身來,張嘴在我嘴角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我渾身僵硬。

血腥味滲進我唇齒間的時候,他附在我的耳邊惡狠狠地說:“你答應過我媽的!你答應過她的江喬諾!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你都休想甩開我!”

說了這句,他扭頭大步走向電梯,幹淨的白襯衣灌了樓道裏的風,響得像是旗幟。

直到電梯門緩緩關閉,我才回過神來。

我氣急敗壞地追了兩步,忍不住張嘴怒罵:“明明是你做了錯事,怎麼反倒成了你有理了?!遲軒,你、你給老娘滾回來!”

我和遲軒第一次見麵,是在三個月前。

那時我還沒滿二十三歲,研一即將結束。而他,不過是一個未滿十八歲、正麵臨高考的大男生。

可以說——如果不是那場車禍的話,我們絕對扯不上半點關聯。

如他所說,在三個月前的一場很是轟動的車禍事件中,我、一個卡車司機還有遲軒的親媽,程度或輕或重地都受了傷。

輕者,比如我,隻是摔慘了一條胳膊而已;重者,比如遲軒的親媽,性命垂危,直接就被送進了重症室。

遲軒得知了消息從學校匆匆趕來時,第一個見到的,就是等在重症室外麵的我。

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我的神情很有幾分恍惚之意,回想起車禍當時的情景,即便如今隻是手臂輕微受傷其他部位完全安然無恙地坐在這裏,我仍然心有餘悸。當時,那輛刹車失靈的卡車本來是將要撞向遲媽媽的跑車的,可是大約是顧忌到跑車昂貴,所以卡車司機刻意打了方向盤,然後就朝一旁騎著自行車的我撞了過來。我心驚肉跳,想躲卻也已經來不及,就在我以為自己必然要被撞上的那個當口,遲媽媽的車身忽然一個側轉,險險擠進了卡車和我之間。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遲媽媽那個反應……

此時此刻躺在重症室裏的,就是我了。

那天,見到一個身形頎長麵容俊美的男生腳步倉促地朝這邊走過來時,我捂著剛剛被包紮好的胳膊,站起身來對他打招呼:“你是……遲軒吧?”

從遲媽媽的手提包裏找到了手機,見到裏麵存著一個叫遲軒的名字,後麵備注是兒子,我就撥了他的電話——也因此,我知道他的名字。

遲軒讀高三那年,就挺囂張的,他隻瞥了我一眼,就側臉朝重症室的窗口看去,沒搭理我的招呼,直接問我一句:“宋律師呢?還沒來嗎?”

其實說實話,直到和他相處了三個月之久後的如今,我依舊沒能明白,遲軒在他媽媽性命垂危之際最關心的,怎麼會是律師來沒來這件事。

我記得,當時我還特不識趣地提醒了他一句:“你媽媽她……受了重傷,你不去看看她嗎?”

遲軒聽了我這句話,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

他那一眼,很不友好,眉眼裏眸色深沉,見不到底,隻睫毛微微顫了一顫,說出口的話冷硬得生鐵一般:“她早就不想活了,這一次,不過是恰好如願了而已。”

說完這句,他在長凳上坐下,終於想起了什麼似的,抬起眼睫狐疑地又看了我一眼。

見他麵有詢問之色,我指了指自己的胳膊,頗為尷尬地解釋道:“我也受傷了,那場車禍……也有我。”

我剛說完這句,就見遲軒那雙黑寶石一樣的眼睛裏麵泛過了一絲冷光,他眼底毫無表情,嘴角卻噙著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就那麼似笑非笑地盯著我。

我掐住自己掌心的肉,逼退心底一直在敲打著的退堂鼓,老老實實地又加了一句:“你媽媽她……是為了救我才……才重傷的,我想……我應該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