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程說:“不過……這不是無常的幫助,我也有事希望你能夠幫忙……”
閔會嫻還沒有聽是什麼事情,就堅定地點了點頭,在她的眼裏宋一程已經像一個天使了,那麼天使讓她做任何事情都沒問題,隻要她能夠做到就一定會使盡全身解數幫忙。
久別的校園,如果不是因為宋一程的請求,閔會嫻真的沒有勇氣回來。
幾乎都快忘記還有考試這回事了。
堆積在書桌上的複習課本自從爸爸出了事之後,就再也沒有翻閱過,封麵上的積塵輕輕一吹就可以騰起滿空的粉塵。麵對這些課本,滿心罪惡感的閔會嫻絲毫靜不下心來,她覺得自己就好像一夜之間患了失憶症,別說校長抓著她惡補期間所學的那些東西,就連之前兩年多學得東西,這個時候在腦海裏也沒有一丁點印象。
今天會回學校這件事情,就連對伊崇賢都沒有說。閔會嫻為了不讓人認出她來,還特地喬裝了一下,頭頂上壓了一個棒球帽,總是紮起來的頭發放了下來,一路上原本還自信不會被人認出來,可真到了距離學校不遠的垃圾處理廠門口時,她又膽怯了。
如果沒有看錯的話……站在門口的那個老師就是教導主任吧……似乎還給她補過課,想到這兒,閔會嫻就心虛了,爸爸出事之後,她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令原本對她充滿希望把她譽為一號種子的校長大人,幾乎抓狂的要打爆她家的電話,都沒有一個人接,同時也派人幾乎要敲破她家的大門,同樣沒有一個人出來開門。
如果被教導主任認出來,一定會將她揪到校長大人麵前,失望透頂的校長大人肯定恨不得把她像垃圾一樣處理掉吧。閔會嫻整個人僵硬地站在原地,哆嗦了一下,膽小怕事的她,全身冒出了冷汗,她毫不猶豫地轉身了。
可是……
閔會嫻又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如果可以的話,請幫我在貫貧中學的植物園裏采集一些驅香草吧!”
腦海裏現在還能浮現出宋一程說這句話時的誠懇表情,既然已經被全世界第一個對自己充滿信心的人失望……那麼,好不容易才遇到了第二個對自己充滿期待的人,不能再讓他也失望了!
閔會嫻慢慢地轉過身,反複矛盾的心理像隨時會失重的秤砣,在去與不去之間往返。
正在閔會嫻來回徘徊著的時候,幾個從她身邊騎著單車飛竄而過的身影,飛快地進入了她的視線,又迅速地消失了。閔會嫻朝著他們消失的那個方向望過去,突然間,她想到了另一個進入學校的秘密入口。
伊崇賢曾經告訴過她這個秘密入口的存在,那是專門為學校突擊檢查遲到情況關了校門之後,大家自發起來掘出的秘密入口,幾乎常常不按時歸校,又懶得和神經質的門衛起衝突的學生都知道有那麼一個入口的存在。
唯一不太好的是……這個神秘入口就是學校垃圾的投擲口……
閔會嫻憋足了一口氣,衝進了她身後的垃圾處理廠,如果非要數數閔會嫻長那麼大做過最勇敢的事情是什麼,大概這就算是其中的一樣了。
垃圾處理廠的深處——與貫貧中學接連著的通道口,閔會嫻衝到那兒的時候,再也憋不住氣的她,一泄氣,不小心吸了一口氣,早上剛入肚的早餐都差點吐了出來。趁著半途而廢的想法還沒有冒出腦海之前,閔會嫻咬了咬牙,屈身爬進了黑暗的秘密通道,她像一條毛毛蟲,拚命地挪動著身軀,不過,她還不知道從這裏爬出去之後的出口是在學校的哪一個位置……
一道刺眼的光晃進了閔會嫻的視線,她開始小心地呼吸著,爭氣的呼吸道努力幫助主人過濾那些臭氣,可是,越往學校方向爬過去,那股從垃圾裏散發出來的惡臭越來越淡,等她爬到出口的時候,幾乎已經聞不到那味道,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花香。
這股香味她過去都沒有細細注意過。
趴在出口處的閔會嫻吃驚地看到了距離她不遠的植物園,她還顧不了整理一下自己的儀態,就騰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朝著植物園跑了過去。
可是,閔會嫻停在植物園門口卻停住了腳步,她睜大的眼睛定定地望著園中的那片景象,來貫貧中學三年了,她還是第一次來到這裏。
“哇……太美了……”散發出淡淡芬芳的植物園如同一雙無形的手,牽引著人的嗅覺,吸一口,便猶如填滿了胸腔,它拉著閔會嫻一步一步往裏麵走。
之前她也疑惑過臭氣熏天的垃圾場,為什麼在與它咫尺臨近的校園,呼吸會變得不再困難,原來是這片植物園的功勞啊!
宋一程想要的驅香草她在校長那兒見過一次,她原以為校長手裏的那盆驅香草是這兒獨一無二的,但當她走進植物園的時候,她嗅到這裏四處都散發著驅香草的清香。
“想不到校長大人那麼狡猾!”閔會嫻自言自語地說,往園內的四周張望。
可是,上次她見過的驅香草就像是一把普通的雜草,那麼,這裏到底哪些才是驅香草呢?
閔會嫻麵對著一片雜草堆,愣住了。她靠近了一撥撥的雜草,用力地嗅了嗅,真假驅香草混雜在一起,有些雜草上的味道濃一些,有些幾乎聞不到味道。她正準備好好挑選的時候,被植物園門口故意發出的輕咳聲嚇了一跳,心忐忑不安地加速跳動,她別過頭,還沒有勇氣麵對……
其實如果猛衝直撞不顧一切跑出去的話,也許還能逃跑成功,但是這樣就要永遠在貫貧中學的校史記錄上,背著一個盜竊的罪名了吧!最最重要的是,偷的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隻是一把草!
校長大人拍了拍手掌,一群老師手忙腳亂地衝進植物園,像老鷹抓小雞一般撲向閔會嫻,恨不得把她的雙腳都綁起來,好讓她不要再作垂死掙紮了。其實從她在垃圾處理廠附近徘徊的時候,校長大人就從監視器裏看到她了,然後派人偷偷地跟蹤她,看著她鑽進了秘密入口之後,就知道她一定會出現在植物園。
“閔會嫻,你讓我一個老人家找得好辛苦啊!你這個臭小孩!這幾天都跑到哪裏去了?逃課?偷玩去了?”
“……校長爺爺對不起……我……我實在是沒有辦法……”閔會嫻為自己極力爭辯,“請不要再對我抱有希望……我真的不如您想象的那麼適合讀書……”
“帶她去考場!”
“考場?”閔會嫻驚叫了一聲,“考什麼?”
校長大人根本不願多作解釋,就帶著閔會嫻朝著考場的方向走去。
不僅忘了自己都學過什麼的她,還忘記了自己來學校的這一天,不偏不倚就是考試日,如果沒有計算錯日期的話,今天應該是……中考!
扒著考場大門怎麼都不願進去的閔會嫻,一想到自己要麵對一張隻認得她,但是她不認得的試卷,就比死還痛苦。
“不要!我不要!”同時發出抗議聲的還有好幾個被從外麵帶回來的學生,校長大人終於發威了一次,用力地捶了捶廣播室的話筒,對全校的考生說:“這一場考試,隻要是貫貧中學的學生就必須參加,你有考零分的權利,我也有監督你們享受這種權利的責任!也許你們沒有信心可以做得出其中的一道題目,但是不嚐試的話,你永遠不知道自己的價值是在零分,還是二十分!”
閔會嫻停止了掙紮,聽著廣播裏傳出的聲音,所有的情緒便化成了羞愧,羞愧是堵在胸口的一塊石頭,令人無法呼吸。然而,不僅僅是她,那些逃避考試被老師抓回來的學生都靜了下來,他們從未那麼認真地聽別人講述過大道理,也從來沒有在乎過這種被尊重的感覺,但是此刻,校長的話,卻像是可樂瓶裏的氣泡,衝擊著他們貧瘠的內心。
“在別的學校,也許麵對像你們這群那麼讓人頭疼的學生,都會勸你們不要參加考試,但是在貫貧中學我不希望剝奪大家的資格,為什麼在同類學校中,貫貧中學總是排在最後的原因,不是因為貫貧中學真的與所有學校都差距那麼大,而是因為我們不怕真實的升學率成為被別人嘲笑的把柄!這裏!擁有的最大的資本!就是真實!”
所有聽到這番話的人都垂下了頭,一聲不吭地走進了考場,看到這一幕連老師們都要激動得說不出話,更別說堅持這個教育理念那麼多年的校長大人,那些他壓在心底最想說的話,在今天終於都說了出來,他撫著胸口激動得氣息加快,喘息聲越來越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