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熟悉的畫外音忽然說:“別拉我,喂……你擋著鏡頭了……”
“我”對著攝像機做出親吻的姿態,強迫他放下鏡頭。然後攝像機鏡頭中隻剩下了兩個人的腿,纖細的腳踝,深藍色的牛仔褲和帆布鞋……他跑開去,她忽然就撲到他背上去,像隻樹袋熊那樣趴在他背脊上,他在前麵喊著:“看起來沒什麼肉的人,怎麼那麼重。”
“重嗎,以後我中年發福到150斤的時候,你還要背我哦。”
“你敢,梁洛心,你敢那麼胖我休了你。”
“江洋,我看你敢……”
我拿起薄外套披在他肩上,在他身旁坐下,他便拉住我的手輕聲道:“我吵醒你了。”
我搖了搖頭,說:“你怎麼還不睡?”
“我想再看一會兒。”他拿了遙控器按下停止鍵,然後看著我,我隻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慢慢地低下頭去說:“你看什麼?”
“我要多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我用手捂住臉說:“不要看,都看出我的皺紋了。”
他笑著拉開我的手,抬手拂去我額前的隨發說:“洛心,答應我,不要去美國看我動手術,在這裏等我。”
“為什麼?”
他笑了笑說:“我不想讓你看我剃光頭的樣子。”
我也忍不住笑著說:“說不定剃光頭之後,更有大哥的風範了呢。”
“我不要做大哥。”他抬起手指將我的鬢發攏到耳後,說:“我要跟你一起去做普通的上班族,做普通的夫妻,生個普普通通的孩子,做一對普普通通的老頭子老太婆。”
我的心不自覺地抽緊,疼痛由心底直達眉梢,我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卻還是努力地笑著點頭說:“好,但是你也要答應我,手術一結束,馬上就給我打電話。一定要答應我,不許忘記了。”
“我答應你,我會把你的電話號碼寫在病房的牆上,手術一結束就給打電話。”
“那不行,萬一到時候人家以為我是黑廣告怎麼行。”
“美國沒有黑廣告吧……”
“你又知道。”我端起茶幾上那杯茶,已經冷透,我抬頭看鍾已經十二點半,有些怨氣地說:“都已經第二天了,蘇三怎麼還不到。”
他忽然哭笑不得敲了一下我的腦門子,說:“讓三哥你知道你叫他蘇三,你就死定了。”
“怎麼了?”我茫然道:“你們不是都這麼叫麼?”
“我可沒有。”看見我要張嘴反駁,他又說:“他像我親哥哥一樣照顧我,我很小的時候他就替我擋過一刀。我出事以後他丟下公司所有的事來照顧我。如果不是他我今天不會坐在這裏。所以,我把他當親兄弟。”
他張開雙臂靠著沙發,我則躺在他腿上,說:“那為什麼叫他三哥?他排行老三麼?”
“除了我叔叔那一輩的,都不敢叫他蘇三。”江洋沉思了片刻,說:“你聽說過港城五虎麼?”
“沒有。那是什麼?”
“那五個人都是從外埠來到這裏,在那個年代,這種人叫過江龍,很生猛。很快整個香港黑社會幾乎由他們五個人瓜分,五方人馬勢均力敵,不分高下。所以後來黑白兩道的人就稱他們五個人為港城五虎。我叔叔在這些人裏排老三,所以我們這一幫,隻有地位最高的人,才能和數字三扯上邊。”他低頭看我說:“你那天在警署門口看見的那個人,他叫喬偉業,人家也叫他喬四爺。”
“哦……”我慢慢地坐起身來,說:“怎麼感覺像港片裏的程浩南?”
“真沒出息,就知道看港台劇。”
“你還不是跟我一起看無間道。”
“那是被你逼的。”
“你還逼我陪你看蜘蛛俠呢。”
“那是好萊塢大片……”
“那是兒童片!”
我撲過去,他被我按在沙發上,大笑著弄亂我的頭發,親吻我的額頭,我們幾乎是胡亂地扭打在一起。這時候門鈴偏偏響了,我像隻貓一樣警覺地看著大門,說:“糟糕,三哥來了?”他點點頭說:“再不去開門,他就該撞門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