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麗對著她用一種很真心的表情歎氣,說:“如果這孩子一輩子半紅不黑,你和他過過小日子沒什麼問題,可如今的形勢是電視台的老行家和我們‘奇麗’都是確定要捧他們的,也許他們會大紅起來。這樣一腳踏進來,步步都要負責,你頂不頂得牢?前些天香港的專欄作家寫一個男藝人,老婆懷孕八個月被拍了照,都不敢對媒體說他們已經結婚,他老婆還是圈內的。”
梅麗還拉了她的手:“我剛才態度是不好,但這事兒影響更不好啊!姑娘,你要想想,男人長得俏,又進了這個圈子,難免不會濕鞋子,現在說得花好稻好,誰知道往後咋樣?他這個年紀當然能羅曼蒂克愛情至上一把,你這年紀要找的是安穩過日子的人,陪不得他耗!”
楊筱光悶悶地隻說了一句話:“您說話真像我媽。”
梅麗不以為忤,氣量倒是大,拍拍她的手說:“你自己好好想想。”
怎麼能想得好?楊筱光隻覺得他們這些人扯著她的情感天平在蕩秋千,她要稱不出自己感情的斤兩了。
整個下午她都悶悶不樂地做著事,下班以後,楊筱光獨自一人默默走出了寫字樓。轉過一個街角,就是“炫我青春秀”擺在大馬路上的路牌廣告。潘以倫和其他奪冠大熱門被PS得完美無缺,站在雲端,離她很遙遠的樣子。
有一群女孩兒路過,一個對女伴說:“真想親吻十三號。”
她被他吻過的,此時想起了他的唇齒,他舌頭的翻轉。他好像有一些經驗,她是沒的。以後他正式入行,這樣的圈子裏,可能會積累更多經驗。
楊筱光已經受不了這話了。
她低頭回複潘以倫的短信:“我們才認識一個多月。”還想寫更多,可是又是矛盾的。她停手,發送。
不一會兒潘以倫的短信來了:“我認識你已經有十年了。”
楊筱光握著手機,走到車站,車來車往,她始終沒有上車。
十年,這麼的長,像是手機屏幕裏的魔法字,在她的心上掛了秤砣,重千斤,一直往下沉。
潘以倫又發了一條短信,他說:“隻要你能給我時間和機會。”
他問她要時間和機會。楊筱光心裏最虛弱的地方被小針紮了一下,又酸又軟。
不久之前,他跪在她麵前給她係鞋帶,仰頭看她的表情,又認真又無奈。
這個男孩兒這麼戰戰兢兢地愛著她。
給了他時間和機會,會不會換來一個美滿的結局?也許……楊筱光注視著短信,牽牽嘴角,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愁。不過後來還是從牽變成揚,她決定還是笑一笑。
因為今天是不一樣的日子。
她直接回的醫院,楊媽在楊爸的病房裏等著她。楊爸精神不錯,和楊媽聊天聊得開心,看見楊筱光來了,楊媽就指了指一邊床頭櫃上的紙盒子,說:“今年條件不好,隻好聚在你老爸的病房裏,也沒有大餐吃。”
楊筱光打開紙盒子,是三塊鮮奶蛋糕,她笑嘻嘻地摁了一個豬鼻子臉,說:“是紅寶石的鮮奶蛋糕啊!老媽,你跟上了三十年代老克勒的小資風了嘛!”
楊媽白她一眼:“我越活越時髦,你是越活年紀越大,別以為馬屁一拍我就什麼都不說了。”
楊爸問她:“莫先生呢?今晚沒有節目?”
楊筱光裝做沒聽到,她捧著蛋糕吃了兩口,可本就沒什麼胃口,甜膩的奶油到了嘴裏,也是淡的。
楊媽打了一下她的手,非要她的注意力集中起來,說:“別人這麼好,你不要三四不著調的樣兒,煮熟的鴨子都會飛了。”
楊筱光停了口,想,該怎麼說才好?如果告訴老媽煮熟的鴨子確實飛了,後果會怎樣?
她不管後果,還是決定暫時不講為佳。
那頭的楊爸吃不了鮮奶蛋糕,把自己的那塊推給了楊筱光,用凝重的口氣說:“阿光,二十七了,虛歲都好說有二十九了。”
楊爸在歎息,楊筱光也跟著歎了一聲。
小時候高高興興地過生日,大了卻要一年愁過一年。
楊媽難得不再緊逼,說:“好了好了,今天你生日,我們不廢話。吃好了你先回家去,我陪老頭兒。”
“還是我來吧!”
“禮拜六你再過來,現在又要上班又要跑醫院的,要是也病了,這不是苦了我?”說完頓了頓,眉眼又笑起來,“莫先生這麼細心的人,萬一約你怎麼辦?”
楊筱光假笑。
楊爸也說:“回去吧!一年一次的生日,回家看看碟,順便給我去淘寶買《亮劍》的全集回來,回家養病也有盼頭。”
楊筱光笑得眼睛酸澀,想,真是生什麼都不能生病,好好的一個生日,一家三口在病房裏過,味道總是感傷的。她想到了潘以倫的媽媽,有點兒累。父母一堅持,她也就聽話地回了家。
家裏一片黑暗,楊筱光踢了鞋子沒開燈就仰麵倒在床上。周圍安靜極了,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跟著牆上的掛鍾一點一滴地走。
手機響起來,潘以倫說:“生日快樂!”
楊筱光低呼:“正太,你怎麼知道?”
潘以倫在電話那頭打了一個噴嚏,楊筱光悚然一驚,立刻起身跑到窗前,掀起了窗簾。
年輕的男子,站在月光之下,英俊的麵孔上有一種細膩的光華。她仔細看著他,這麼遠,影影綽綽,明明人是到了,卻不亮相。
她看不清楚他,忽然就覺得心疼:“你等等。”說著就衝出了門。
他站在那頭等著她過來,還歪著頭看她,她的長發散而且亂,他看得笑了,眉宇之間藏著拙:“你從來不太顧忌形象,瞧,真像稻草人!”
他想撫摸她的發,卻拉住她的手,說:“跟我來。”
於是楊筱光跟著潘以倫去了“午後紅茶”,而且裏頭沒有半個人。
楊筱光對潘以倫皺眉道:“你清場了啊?麵子可真大。”
潘以倫衝她笑:“可不,麵子很大。”
他領著她走進去,裏麵還是原來的模樣,隻是正中間拉了一塊投影幕下來。她驚訝:“原來這裏還有這個設備。”
潘以倫走到吧台後頭開了開關。
楊筱光問:“你做什麼呢?”
投影幕上亮出了一簇紅光。
潘以倫說:“來,我們看演唱會。”
音樂變得急促起來,音效很好,有強烈的現場感。楊筱光坐在沙發卡座上,抬頭盯著投影幕一動也不動。
是的,她看到她熟悉的天使般的人升到了舞台中間,他在唱—
“當雲漂浮半數公分,是夢中的一生。”
真的像在做夢。
潘以倫問她:“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