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這一晚暗香浮動(2 / 3)

剩下能找的就是男人了,但男人中她能找的也隻有一個。她撥了電話給潘以倫。

一分鍾以後,她鬼祟地拉開門,潘以倫正好走過來,問:“怎麼了?”

她招招手:“把西裝借給我。”

潘以倫先是奇怪,再狐疑,望著她愁眉苦臉的模樣好一陣子,突然就明白過來,臉上一紅,立刻脫了西裝塞給她,自己退了好幾步。

這西裝的長度剛剛夠給楊筱光做遮掩,楊筱光套好以後還照照鏡子。西裝配禮服,滑稽又可笑,而且還曖昧。

不過沒辦法,她安慰自己,我是不得已的。

潘以倫還在外麵等著她。

他似乎等了她好幾次了,這次的形象是白襯衫美少年,臨窗而立,手肘支在窗台上,可以讚他一句飄飄如謫仙了。

楊筱光暗暗欣賞,不過就半刻,更多的是尷尬。這樣令人麵紅耳赤的事情,比上回被關在攝影棚裏鬧肚子更難受百倍。

她急著回家遮羞。

“我走了。”

潘以倫走過來,那姿態擺明是想送她的。她想,是不是該拒絕?想一想,她說:“哎,會有記者耶!”

他就笑了一下,說:“送你到門口。”

楊筱光又多了幾分尷尬,怎麼拒絕?如何拒絕?這種尷尬讓她不能愉快。

他們一路走出去,都沒有說話,潘以倫隻是默默跟在她身後。

整棟大樓明亮但清冷,楊筱光尖細的鞋跟敲打在大理石磚麵上,成了他們之間唯一的聲響。下樓梯走到最後一級時,她腳下微滑,被他拉住。她站穩以後,他又鬆了手。

楊筱光沒說謝謝,隻管低頭看腳下的路,腳下發虛,心裏也發虛。

出了大樓是一條大道,交通管製嚴格,不能隨地招車。

潘以倫說:“出租揚招站在馬路的另一邊。”

楊筱光說:“行,我自己去,改天再把衣服還你。”

明月皎潔,樹木茂盛,市中心綠化保護得好,還有暗香在浮動。本該是浪漫的氣氛,活生生被浪費掉,是有點兒可惜的。

潘以倫指了指路邊的弄堂:“這裏穿到對麵近。”

她便按照他指的方向走過去。弄堂挺長的,夠黑。她在黑暗裏沒有回頭,不過她想,他一定會目送到看不見她為止。

走到另一頭,她回頭,是真的看不到潘以倫了。他的衣服空蕩蕩地掛在她身上,忽然就感覺很冷。

她叫到了車很快回到了家,把自己的小禮服換下來清理幹淨後,再把潘以倫的西服好好抖了抖,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留下任何不雅的痕跡,才掛到自己房間的衣架上。

坐在床沿遠遠看一看,發覺這西服的版型很棒,難怪他穿著這麼俊挺。

他的身材很好,她是知道的。想到這裏,她捏捏自己的小肚腩,短歎一聲,大齡未婚女青年,真的不好受色誘,絕對絕對不堪一擊。

她忍不住又摸了摸那衣袖,仿佛上頭還停留著他的體溫。

“姐弟戀”三個字在她心頭轉了三圈,落下來,又亂起來。腹部開始鈍鈍地疼痛起來,她捂住腹部,這萬年貼身老毛病還好未在剛才同潘以倫同行的時候發作。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熱紅糖水,滿滿地喝了下去,剛剛在床上躺下來,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方竹在電話那頭聲音發著顫,不過竭力在鎮定。她說:“阿光,我出了點事兒,你快來。”

楊筱光接完方竹的電話,差點兒沒出一身冷汗。

不過方竹越說越冷靜:“我先去了一趟警察局,現在在醫院,馬上要做個小手術。你給我買點兒吃的。”

楊筱光立刻說:“我馬上來。”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方竹在回家的路上被不明人士跟蹤,她以為是偷竊或者搶劫,在抵抗過程中受了傷。這是方竹的簡單概括,直至楊筱光到了醫院以後,才發覺方竹是在輕描淡寫。

她的雙手被刀片劃傷,縫了十針,身邊還有警察陪同。

楊筱光在醫院找到方竹時,方竹精神不太好,正對警察說:“我把我最近做的報道整理一下,明天給你們。”

警察同誌很嚴肅地說:“明天我們隊裏的同誌會來幫你整理資料,不過記者小姐,遇到這樣的事你應該第一時間去醫院,你要對你的身體負責。”

方竹苦笑:“我想我的手傷得沒這麼重,誰知道小刀片力道這麼大。”她抬頭問醫生,“我以後是不是不能寫字了?”

醫生說:“你要是恢複得好就能,這幾個月不能用力,尤其不能碰水。”

方竹問:“以後能打字不?不能打字我可就要失業了。”

醫生又提醒:“你要想能打字,這幾個月洗頭洗澡也得讓人幫忙的啊!”

方竹衝楊筱光笑,自嘲:“要死,我回到了托兒所階段了。”

楊筱光買了一塑料袋食品,拿出一罐八寶粥說:“得,我來喂你。”

警察告辭,醫生也去看顧別的病人了。方竹望望自己的雙手,纏著白繃帶,粗粗笨笨的,忽然覺得很無力。她說:“拆了線以後,這雙手就會變得恐怖了,大約和鬼丈夫的手有一拚。”

楊筱光問她:“你得罪誰了?”

方竹說:“一時半會兒想不到是誰。”

楊筱光很擔心:“看你寫一些邊緣新聞就頭痛,你以為你的筆是刀?最後別人來砍你的手。”

“不是砍,是用刀片劃的。我還以為是要搶我的包,結果是劃我的手。”方竹大約覺得疼了,蹙眉撅嘴,“這種暗招,真不是人。疼死我了,比砍也好不了多少。”

“你啊!寫東西要慎重,別老一腔熱血。”

但這是楊筱光怎麼擔心都沒辦法為方竹解決的問題。她隻好先喂老友吃八寶粥,一邊問:“這幾天我住你家?你不能洗頭、不能洗澡、不能做飯,還不得髒死、餓死。”

方竹講:“讓你幫我洗澡我也不好意思的,而且你老加班,我不好影響你。”

楊筱光聳聳肩,似乎是有些不太合適,又提議:“找你們家以前那個保姆?”

方竹又搖頭:“我爸生病了,她要照顧我爸爸的。”

楊筱光接口:“如果你和你爸爸住在一起,就好很多了,不用一個人被人家這樣欺負。他萬一不是劃你的手,是劃你的臉,或者做別的流氓事怎麼辦?”

楊筱光講起來一驚一乍的,方竹望望她,心裏不由得開始後怕了。

當時夜黑,事情來得突然,也就一刹那,那個人衝到她麵前,她以為是要搶她的包,便拿手去擋,結果銀光一閃,等她反應過來,兩隻手鑽心地痛。她堅持走到了派出所去報案,民警看到她兩隻手血淋淋的,立刻押著她去了醫院。

經曆的時候沒什麼,現在再回想,不但手痛,連心口也開始怦怦猛跳。

楊筱光忍不住說她:“你就死撐。”

方竹下巴點點八寶粥:“餓,再讓我吃點兒,今晚要在這兒吊一晚的點滴。”她一抬頭,才發現不對,剛才一直忙亂,她未及時發現楊筱光一貫紅潤的小臉蛋如今慘白慘白的,一隻手還時不時按住小腹,心下立時明白,“你那個來了吧?你每次來都會痛經,別在這兒陪我了,早點兒回家去吧!”

楊筱光確實渾身上下都不舒服,連頭腦都暈暈乎乎的,但她不忍心就這樣丟下好友。方竹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又說:“醫院裏人來人往,又有值班護士,你放心吧!”

楊筱光想,還是不行。她喂好了方竹,先問:“要不我明天給你請個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