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人生何處不相逢(1 / 3)

二 人生何處不相逢

嘴快漏風的楊筱光快了這回嘴後,隨後就內疚了大半夜,把好友同新任上司那點兒陳年往事在腦子裏過了幾遍。

他倆當年的往事內情,她原本就知道得並不多。等把“多想也是無益”的這個道理想通可以安心入睡的時候,已近半夜兩點了。

隔日一早是免不了乒零乓啷一路狂奔去趕那考勤鍾的最後一秒的。

楊筱光原本就是賴床貪睡、踏準考勤鍾最後一秒進公司的人。但今日新任副總何之軒要主持新的廣告項目的模特兒遴選大會,心內有鬼的她就怕在此關鍵時刻遲到,讓新領導又在印象分上給自己減兩分。

可是偏偏大清早的又是上班高峰,出租車更是難招,把她急出一頭汗,心急如焚得如高考考數學的那天。

那一天的經曆簡直就像拍電影一樣,楊筱光至今都能記得其間的驚和險。

她在考數學的前一晚本就緊張得不行,第二天悶頭睡晚了,幸虧一出門就招到了出租車,沒想到才走一個路口就被前頭的直行車擋住了轉彎道。

司機隻好停下來,楊筱光焦急地把腦袋探出窗口看路況,偏偏一眼看到車外人行道邊的弄堂裏有人喊打喊殺著跑出來,五六個手裏提著棍子的人在弄堂口堵住另一個人,手起棍子落地將那人一通亂揍。

楊筱光從混亂的人群裏看到那個挨打的人,身形瘦弱,好像還是個孩子,被打得無力還手,隻得以手護頭蹲了下來。

當時,她用一秒鍾的時間思考,兩秒鍾的時間行動,打開車門,衝著那群人叫:“嘿!大白天打人的,我要打110了!”

那群人住了手,齊刷刷地回過頭來看這好管閑事的人。

楊筱光往後退了一步,才發現此條人行道上行人寥寥,人比車少,少有三兩個人路過見狀,竟岔開道跑去馬路對麵走。車裏的又都是大老爺,誰都沒想打開車窗管閑事的意思。實際出乎她的預料,司機好心勸阻道:“同學,少管閑事,回來!”

對麵拿棍子的人也是辨別得出形勢的,馬上有兩個揮舞著棍子衝她示威。

楊筱光心裏打鼓,咚咚跳得很急,而身後的出租車司機竟然怕惹事,綠燈一亮,跐溜就把車開走了。她這下可傻眼了,對麵的不良少年笑了起來,敲著手裏的棍子,貓耍老鼠似的緊逼過來。

她步步後退,心裏不是不害怕的,隻怨自己在特殊時刻還這麼好管閑事。

這時,先前被圍攻的少年不知用了什麼手法竟突出了重圍,冷不防劈手對著身邊最近的不良少年一個過肩摔,登時就亂了這邊少年們的陣腳,他朝楊筱光大吼一聲:“快跑!”

楊筱光如夢初醒,拔腿就跑。用足吃奶的勁兒一路狂奔到考場,還是遲到了五分鍾,她不免氣喘心又慌,幾道頂簡單的多項選擇題竟做了好長時間。分數出來以後,自然比預計的要低了些,她隻好認命地背著行李去外地第二誌願的大學蹲了四年。

由於這段經曆實在太過於驚心動魄,楊筱光每每遇到時間緊迫的關口就會回憶起來,這讓她原本緊迫的內心感覺更加緊迫。

她終於招到了出租車,幸而司機熟門熟路,一路竟也通暢,隻是快到辦公大樓的最後一個轉彎口時,被前頭直行占道的綠色小Polo堵住了。

楊筱光咬牙切齒地瞪著前頭明顯違章的車,一秒,兩秒—還有三分鍾。再往前四百米就是目的地,勝利就在眼前了,她拒絕“壯烈犧牲”,於是決定自救,當下付錢下車,拿出學生時代衝刺五十米的速度向前奔去。

隻是轉個彎,原本直行的綠色小Polo又從路的另一頭出現了,穩穩地停在了辦公樓的樓下。車門一開,從裏麵風風火火地閃出一人,一把就將往辦公樓內衝的楊筱光截住了。

“哎呀,小楊啊!要遲到了吧!”

這招呼聲令楊筱光異常惱怒,她惡狠狠地回頭,臉上的表情明白地表示了—“擋我者死”。

來人可不管她的慍怒,一上來就親親密密地鉤住她的手臂。

楊筱光認得的人當中,會這樣同人自來熟的人隻有一位—便是那間同公司常年合作的模特兒經紀公司、公司常年租借模特兒的合作對象、一家叫“天明”的經紀公司模特經紀人梅麗女士。

梅麗女士習慣性地套近乎:“來來來,我們正好一起上去。”

話才講完,綠色小Polo駕駛座旁的車門開了,梅麗喚道:“以倫,這是‘君遠谘詢’的楊小姐,來認識一下。”

楊筱光哪裏顧得了旁人,隻想從她的魔爪中掙脫出來快快上樓敲考勤卡,便隻潦草地掃了一眼那人。

一看真是嚇一跳,世間何曾這樣巧?竟是同她有過兩麵之緣的,做過印刷廠送貨員和音響修理工的帥正太。

今早這一麵,她終於能在光天白日下正式把他看個清楚了。他站的地方,背後正好有燦爛的朝霞照下來,幾乎就成了追光燈。人在光影中,角度太好,模樣兒又分外好,眉目如畫,玉樹臨風,丟在人堆裏完全是彈眼落睛的品種,所以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隻是……楊筱光上上下下再次打量他的衣著,他著一件米灰色美特斯邦威的休閑夾克,一條一洗就變形的滑板牛仔褲,頭上還有一頂褐色翻邊絨線帽,將美特斯邦威這幾個大大的英文招牌刻在腦門正中央。

楊筱光差點問一句:“老大,是否周傑倫的粉?”

梅麗介紹:“這是我們新找來的模特兒,賣相少有的好。”

賣相的確是少有的好,但全身行頭落了下乘,麵相再俊美,也看不出是模特兒出身的。

梅麗是何等樣兒的人,見楊筱光眼珠子上下一轉,小眉毛一糾,立刻就猜出幾分,趕忙說:“這孩子才出道的,沒多少錢辦行頭,不過正是勝在樸素呀!”

楊筱光沒心思應付她的公關推薦詞,胡亂客套兩句,忙去摁電梯,那位名叫潘以倫的正太模特兒已經先摁了。

她想,帥哥的手通常也是帥的,手指修長,骨骼分明,不去彈鋼琴絕對是暴殄天物。隻是她看見,他的右手拇指稍有瑕疵,有一條寸許長的刀疤,疤痕淡淡的,可也看得十分明顯,可見是受過很嚴重的刀傷。

潘以倫發現楊筱光望牢了他的手指,客套地笑了一笑,把右手插進了褲袋裏。

這客套的一笑,又醒了楊筱光的目。不是因為小帥哥笑起來的確好看,而是在她這樣的角度,能夠看清楚他的臉是真正的白皙又細膩,皮膚好過女人,讓她不自覺地摸了摸下巴上新冒出的痘痘。

她下意識的動作讓他微笑,而且就這麼牢牢地對住了她。

楊筱光想,這算是正式地認得了,要不要正式地打個招呼?又轉念,這位小帥哥了不得,又做印刷廠的送貨員又會修音響又來當模特,職業範圍相當廣泛和複雜,或許是因為有複雜的人生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