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我轉身對小妤說:“小妞,你是不是要打我啊?你說你這麼小的年紀為一個男生要死要活的,值得不值得啊?你看看藍希,個子一般高,長相孩子氣,辦事情不穩重,就算跟你好,也是你的負擔,乖乖讀書才是正途啊。”
我苦口婆心地勸,誰知道小妤給我來了一句:“神經病。”YOYO在一旁捂嘴偷樂說:“我先閃了。”
“你變了?”藍希目瞪口呆地盯著我說。
我看了看我自己,我確實變了,我微微點了點頭,去拿自行車。藍希一直跟著我,這讓我有些無法忍受,我真的很想問他是怎麼看中賈雙雙這個小醜的,簡直愛到有些變態。
騎上車我對藍希說:“你不許再跟著我了。不要讓我重複第二遍。”
沒想到他在後麵追,我騎得飛快,他追得也飛快,就在我覺得我快要甩掉他的時候,他突然整個人摔倒在地。
我轉頭去看他,他一臉痛苦地看著我,我不忍心,下車過去扶他,他的手擦出了血,很悲傷地看著我說:“你真的那麼討厭我?”說話的語氣,像一個可憐的孩子。
不知道出於何種原因,我安慰他:“不是討厭你,隻是不想你受傷。”
我扶他坐在我的自行車前座,雙雙的自行車永遠沒有車後座,我真是頭痛。藍希說:“每次都是男生載你回家,這是你第一次載男生回家吧?”
藍希真是個話多的男生,但是從他的話中我對雙雙有了一點點的了解。那就是任性和放蕩。
原諒我用了一個很不文明的詞。但是賈雙雙,的確是一個讓所有男生都圍繞她轉的人。車子騎到一半,藍希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我搶過來,丟在路邊:“以後不許抽煙。”
他笑,扭過頭來看我:“雙雙,你變得好不一樣,像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我按著他的腦袋說:“乖乖坐好,要不然就給你丟在馬路上。”
他低著頭輕輕地傻笑,我總覺得我從換成賈雙雙的衣服之後,就漸漸變得不像我自己了。內心有些躁動的分子在遊走。
下車的時候,藍希給我一個發卡,他不容我分說就戴在我的頭發上,自己站在一邊像個傻瓜不住地讚美說:“真好看,雙雙你戴什麼都好看。”
真不知道賈雙雙給他吃了什麼迷魂藥,又被打又被罵還能像個磐石一樣堅定地跟在她身邊。
賈雙雙,真是一個作孽的女生。
雙雙【3】2006年11月1日 7:15 AM-12:30AM
外國語中學的一切都和我格格不入。
勒死人的校服,規律的早讀\早操,最該死的還有眼保健操。上課沒有人睡覺,女生們個個戴眼鏡,下課也不外出,討論的話題全部和學習有關。
我真是不明白賈單單為什麼能在這樣的環境裏生活,真是奇怪的生物。
唯一讓我覺得不錯的,就是能看到戴家文,他就在單單教室對麵的教室上課。
我觀察過他好多次,他帶領同學早讀,上課積極回答老師的問題,從容不迫地起身,慢條斯理地落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和賈單單那麼相似,一成不變的校服,走路都在計算練習題。
他還會不會記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呢?
那天晚上我領他去了我和YOYO常去的河邊,帶上從商店買好的煙花,在煙花綻開的瞬間開心雀躍。
你看這其實是多老掉牙的戲碼,藍希和別的男生經常對我重複使用,我不知道這招用來對好學生管不管用,可是當我被煙花燙傷手的時候戴家文還是很緊張地問我有沒有事。
我順勢和他開玩笑:“戴學長,我注意你好久了,第一次參加學校辯論大賽的時候,我就覺得你那麼與眾不同……”
我說了好多,是根據單單的信裏的真實情節改編的,賈單單那個膽小鬼,有膽子寫卻沒膽子說。
真是個丟我們賈家麵子的膽小鬼。
戴家文被我突如其來的告白給嚇愣住了,他說:“平時看你文文靜靜一句話都不講,沒想到一講起來就嚇死人。”
我衝他做鬼臉,說:“我的優點還有好多哦,你以後會慢慢發現。”
後來他請我吃三塊半一支的可愛多,冬天裏的冰激淩一點都不覺得冷。他和我們學校裏那些不學無術的男生一點都不一樣,他那麼斯文大方,彬彬有禮。他和我暢談人生哲理,我隻需要露出無比仰慕的眼光看著他稱讚他,他就很開心。
除了這些,他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
所以我在晚上放學後,像個雕塑一樣站在他班級門口等他,他看到我時突然和我拉開了距離,他問我:“賈同學,你有什麼事嗎?”
我受不了昨天晚上還對我溫柔微笑並肩吃可愛多的男生突然變得這麼疏離,我故意假裝胃痛,蹲在地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果然很緊張,帶我去了醫務室。路途上所有人對我們側目,我看到有一個皮膚很黑的女生停下來和他打招呼,然後對我陰陽怪氣地說:“賈單單,你裝什麼生病啊?”
我心想你是哪根蔥哪根蒜,但是我怕泄露身份,沒理她。
女生有些氣哼哼,丟過來一句:“別以為你這次考了年級第一就了不起,下次我會超過你的。”
我的心裏又OS了一下,原來賈單單的成績比我想象得還要好,我看到戴家文一聽到賈單單考了第一,眉頭突然就擰起來了。我有點明白,戴家文為什麼一直對賈單單保持距離,原來賈單單太過優秀,也是讓人發愁的事。
雙雙【4】2006年11月1日 6:00PM-7:00PM
在回家的半路上,我自己把車拐進了醫院。
賈單單的自行車一點都不帥氣,老式的女士車,連車柄都生鏽了,車筐在車前搖來晃去,活生生像一個買菜的阿姨使用的交通工具。
我駕輕就熟地走上七樓的心髒科,做我的例行檢查。
這棟白房子,從我來景安就不知道來過多少次,每一次都是媽媽悄悄帶我來的。
她不想讓賈單單知道我的病。
我記得我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站在七樓的走廊望著樓下的草坪,突然感覺自己像一隻將要飛走的風箏,哪怕拉線的人拉得再緊,都不能阻擋我被大風吹走的噩運。
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覺得我的人生,不能單單隻有一個白色。
我希望它能五顏六色,像我買的花裙子,像我抹的彩色眼影,像我塗的鮮紅指甲油那樣。風風火火,讓所有人記住,哪怕是傷害,哪怕是痛恨,哪怕,隻是討厭。
每次這麼想的時候,我的內心就空曠成一片荒蕪,不過還好,我隻要看到單單,我就覺得人生充滿了希望。
那個和我長得一樣的人,那個總是被我搶東西的人,她還會好好地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
白醫生說我很最近病情很穩定,如果治療得好,還是有希望的。
我笑,醫生總是會給病人一些無法兌現的希望,他們稱作生命的鼓勵。
我不需要這樣的鼓勵,我拿了新的一批藥,把它們裝進鈣片和維生素瓶子裏。單單總說我是公主病,每個月要吃那麼多的補藥,其實她不知道,我多麼想早點離開這些藥丸。
可是單單,從我懂事起,我就知道我為什麼離開你和爸爸。如果上天讓我和你一樣健康,那麼現在,我們就會像兩個相親相愛的小孩那樣牽手一起上學。
而不是,互相討厭。
我在空曠的電梯裏麵對著鏡子拋藥丸拿嘴接住,再咀嚼咽下肚子,有一顆沒接住,滾到地上。
我蹲下來想去撿起來,電梯門打開,我看到戴家文站在電梯門口,目光詫異地盯著我。我有些尷尬,站起來衝他笑笑。
他幫我把藥撿起來,看了一眼,遞給我,在狹窄的空間裏,他緩緩地說了一句:“原來你不是有胃病,你是有心髒病。”
我一愣:“你怎麼知道?”
“你那個是心痛定片,我隻是猜測,沒想到是真的。”
電梯到達一樓,我拉住他的衣袖,用從未有過的懇切說:“能不能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我有心髒病的事,也不要和我再提起這件事。”
他凝視我,用很複雜的眼神望著我,他問:“賈單單,你真的是賈單單嗎?”
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彌散在我們四周,戴家文穿著冬日的運動衫,說話都飄散著微白的氣,平日裏囂張跋扈的我,平日裏做事風風火火的我,突然被他這句話問得手腳冰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