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時光流逝，快得像風聲一樣，小芳不久就生下了個孩子，取名叫成諾。
這個名字是成見取的，他說是孩子促成了小芳許給他的諾言。成見要和小芳結婚了，村裏的人都樂翻了天，大家都樂意為這個光棍張羅婚事。於是拿酒的拿酒，送煙的送煙，殺雞的殺雞，帶財的帶財，還有給成見送油米的。
結婚的這一天格外熱鬧，滿村的人敲鑼打鼓，滿村的人歡歡喜喜，整個村子彌漫著快樂的氣息。大夥喝著酒抽著煙嘮著家常，可是誰也沒有想到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悄然發生了。在大夥準備鬧洞房的時候，卻發現新娘小芳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床上僅僅留著一張紙條，上麵寫道：
阿成，我的逃走是我一輩子最大的痛苦和愧疚。你是一個好人，一個大大的好人，一個讓我看到了偉大和善良的男人。我配不上你，更對不起你，我是一個壞女人、賤女人，我不能帶給你快樂帶給你幸福。在你的枕頭裏，我給你放了三萬塊錢，你拿去娶一個比我好的媳婦，疼你愛你的漂亮媳婦。忘了我，永遠忘了我。好好照顧成諾，我希望你把他當成你的親兒子，對不起！
愛你的小芳
那一天全村的人都幫著尋找小芳，他們將村子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小芳的身影。最後人群都散了，成見病倒了，他太傷心了。在他心裏，小芳就像雲中的天使，美麗得像蓮花一樣嬌豔，而自己就是一個癩蛤蟆，根本就配不上小芳。小芳卻自己看輕自己，這讓成見很傷心。他多想當麵對小芳說，他願意一輩子守護她。可是一切都晚了，他是再也見不到小芳了，見不到這個讓他快樂和幸福的女人了。
從此以後，成見的病再也沒有好轉。他將自己的一切都給了小芳留下的孩子成諾，全心全意撫養他、愛護他。
再後來，成見老了，做不動農村的活了。他又變得十分健忘，許多事別人給他說幾遍，也很快就會忘記。唯一令他欣慰的是，成諾已是15歲的小男子漢了。家庭的重擔自然也就落在成諾的身上了，他一方麵要悉心照顧好父親，另一方麵還要不耽誤自己的功課。
成諾喜歡文學，一有時間他就看書，練筆，構思故事情節。村裏的人對成諾的這個愛好持放任態度。他們知道這個孩子可憐，從小就沒有母親疼愛。至於承諾喜歡寫作，他們明知道不現實也並沒有阻攔和勸說。村民中還有人認為或許成諾會成為一位詩人，可以給村裏寫對聯畫畫的詩人。但也有人認為，成諾喜歡寫作並不明智，或許以後會成為一個瘋子，因為他是不可能在現有的文化市場下成為作家的。盡管對於成諾的這一愛好態度不一，但村上的人並不願意去管這門閑事。畢竟家家都有自己的經要念，成諾的人生需要他自己去走。
隻不過，村上從此多了一位自詡為才子的詩人。每一次鎮上的郵遞員到村裏來時，成諾總會去問有沒有自己的信件，他希望雜誌社給他回信，用他的稿件。但是，這樣的情況卻沒有發生。
五
一次偶然的機會，成諾在一個雜誌上看到一則廣告：富婆作家包養生活無著落的窮詩人。
成諾按照上麵的地址寄去了自己的稿件。
未曾預料到的事情發生了。有一天郵遞員到村裏的時候，還沒等成諾開口問，郵遞員就對成諾說有他的信件。
原來，是那位富婆作家給成諾寫來了一封回信，要求見麵細聊一下。
在一個天氣平常得再不能平常的日子，成諾與富婆見了麵。這個女人看上去40歲左右。她強調她所謂的包養隻是一種讚助，金錢上的讚助，不包括肉體以及其他的一切。
聽了富婆的介紹後，成諾認為這樣的包養更體現出了自己的價值，至少在人格上得到了尊重。於是，他答應了富婆提出的條件，準備接受包養進行創作。
很快兩人就簽訂了合同。
成諾在村子裏將自己封閉起來，準備創作一部長篇小說。這部作品他選取了父親成見的經曆，其中的女主人公就是她的母親小芳。他將父親曾經多次告訴他的故事進行了加工和再創作，希望父親的這段經曆能夠形成文字，最後變成書在全國上架以找到他的母親。
富婆和成諾之間僅僅隻是書信交流，有時也會打個電話到村裏。
又過了大半年，成諾寫完了自己的小說。他感到非常高興和激動，馬上將手稿複印後寄給了富婆，他希望將自己的成果第一時間與她分享。
稿件寄出去一個月後，成諾接到了富婆打來的電話，讓他去城裏一趟。於是，成諾收拾好了行李到城裏跟富婆見麵。短暫寒暄後，富婆問了成諾很多問題。
“你寫的這個故事是誰講給你聽的呢？”
“是我父親告訴我的。他一生中最愛的女人就是小芳，可是後來小芳走了，再也沒有回來看他。”
“你父親現在怎樣？”
“他身體不好，有一些癡呆，常常忘事。不過，他卻永遠記得小芳。”
“你是他第幾個兒子？”富婆問得很急迫。
“我是他唯一的兒子，自從小芳走後，父親就一直沒有結婚。他說自己要等小芳一輩子。”
富婆這時早已淚流滿麵。成諾看到富婆的樣子很是驚訝。
“怎麼了？”
“你轉過身我看一下。”
成諾盡管有一些不情願，但還是轉過身。富婆掀開成諾的衣領，看到他的後頸上有一顆痣。這時她徹底泣不成聲。
“阿姨，怎麼了？”
“你爸…叫……成見嗎？”
“嗯，他一直沒有忘記媽媽。”
“成諾，我是……你媽媽……啊，我是小芳。媽想你啊，媽……”
“你真的是我媽？”
“我真的是你媽媽啊！”
小芳將成諾緊緊地抱在懷裏，任憑淚水肆意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