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辭(1 / 2)

小街偏僻極了,再外裏走便入了後街。

正是午睡的時候,本就人所罕至的稀疏店麵顧主寥寥,春分已過,清明將至,長柳及腰輕輕搖曳,獨不見往來者,便愈顯了這獨屬於春的荒涼蕭瑟。

店麵零雜,多是賣吃食的,賣燒餅的,賣糖葫蘆的,賣米粉的,賣麵條的.....幾家店都不大,估計平日裏生意也比較慘淡,所以掌櫃也沒了悉心經營打掃的心思,幾家店看起來都是油汙煙黑的樣子。

街的那頭來個男人。

他一身漆黑的袍子,一頭雪瀑般的長發,

以及一口厚重的石頭棺材。

這男人無論走到哪裏無疑都是極惹眼的存在,街上幾乎沒有什麼人,但也確乎因為他的出現讓原本還有點人氣的小街噤了聲。

男人一步邁出,趟起黃沙,兩個腳印,但轉瞬便被行棺擦去。土道上便隻留下了一行二尺寬的拖行痕跡。

棺材拖行發出一陣“吭呲——吭呲——”的聲音,立時便從臨街的店鋪裏勾引出幾顆張著嘴,抻著脖子的好事的腦袋。待看到聲音來源於一個拖行棺材的古怪男子時,膽顫取代了好奇,那脖子一縮,腦袋馬上就藏了回去。

黃沙路,白發人,新垂柳,老店鋪。

男人自始至終隻看向前路的目光忽然好想被什麼吸引到了,他腳步驀地一頓,身後的棺材也便立時停下。

順著男人的目光,是一塊綠漆剝落,木匾朽蝕的米粉店招牌。

這小小的米粉店比起四近的其他店鋪並沒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同樣的逼仄,同樣的油汙,但這個石刻一般的男人在看到它的那一刻起不知為何竟再也無法移動分毫,空寂古暮的眸子聚焦在那不起眼的招牌上,俄而,竟逐漸泛起了一種懷戀傷感的神色。

男人有所思,有所惑,他不知這傷感因何而起,觸此景又生了何情,但隻覺得似乎應該傷感的。

男人的腳步不自覺地向那店麵走去。隨著與那店門距離的不斷縮短,這個從天邊走來不曾因任何事任何人放緩腳步的男子,竟連自己都未察覺到已走的越來越慢。

眼中神色愈發複雜,他終於站在了門口。

從白發男子來到街上起坐在門口靠著門框的老人便注意到了他,當看到這拖了口棺材一腦袋白頭發的人忽然停下看向自己時,老人心中便不由得一陣緊張。等到這人竟忽然邁步向自己走來時,老人心中的緊張已變為了害怕。

白發止步於店口,除下周身拖棺的鎖鏈。

無言。

“嘩楞——”“嘩楞——”老人瞪著眼盯著白發男人一舉一動。

棺材卸下,但男人卻好像猶豫了,他半垂著頭,看著分割店裏店外明暗,那不存在的高高的門檻,竟有些相仿於近鄉情怯的味道。

“客,客官進來坐?”老人趕忙起身,沙啞的嗓音細微而顫抖。

“嗯。”但仍未抬腳。

老人又忙不迭向邊上閃了閃,擔心是不是男人嫌自己擋了路。雖然白發也不知道自己為何不願邁步,但見此還是終於走了進去。

一進屋左右各三張桌子擦得油亮,每張桌子配兩個樹墩,牆上一張手寫的陳舊菜譜,菜很簡單,米粉的口味也不多,不過幾行。再往後垂著的破舊藍布棉門簾子裏麵應該便是後廚。

小店的主人是一對年邁的老夫妻。男人瘦高駝背,女人微胖黝黑。男人負責斂錢和招待客人,女人則隻待在後廚。

老人看著白發人那雪白的背影,小心翼翼介紹道:“這位爺來碗雞肉米粉?小店的粉都是一早現做的。”

男人站在屋子正當中,看著才那張菜譜,一語不發。

老人見那人不語,便愈發拘謹,尷尬的幹咳兩聲,“欸,有菜單,您慢慢看。”

這就是一句廢話,緩解尷尬的廢話說完通常都隻會更尷尬。

男人還是盯著那張發黃的菜單,一點反應都沒有,老人甚至懷疑這人是不是根本就不識字,

良久的沉默,在後廚久久不聞動靜的老婦也掀起門簾探出頭來,待看到這麼一個怪人時老婦不由得也是一怔。

白發忽然開口,一個詞一個詞斷斷續續,如囈語:“雞肉,中辣,年糕米粉對半炒,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