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B：龍的新娘（一）
梁嘉茵說：“是的。”
她硬著頭皮才說出這句話，隻想著暫時圓了方青臨的謊。眾目睽睽之下，對方忽然說出這種話，讓梁嘉茵無所適從。她自己倒覺著無所謂，但——
方青臨幫助了她這麼多，而且對方又是男性，梁嘉茵不忍他當眾被駁了臉麵。
暫時……暫時答應，回去之後再和他慢慢談，勸慰。
這是梁嘉茵內心的真實想法。
她曾經被老師批評過心腸軟，總是處處為人著想——
“為人著想不是優點嗎？”梁嘉茵問，“不好嗎？”
“不好，”當時的老師說，“你會犯下大錯。”
梁嘉茵當時並不懂得對方意思，但當聽見林惟則不屑的一聲輕哼後，她終於隱約感受到自己犯下的錯誤。
白尊持沒什麼表情，仍舊微笑著向梁嘉茵慶賀。陸宴看上去心情並不怎麼美妙，他愣了一下，收斂笑容，身體稍微向梁嘉茵傾了傾。
他問：“當真？”
梁嘉茵點頭。
陸宴沉默良久，他向梁嘉茵舉了舉杯，什麼都沒說，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如果說這種場合下有人心情不錯，那就隻有白尊持和方青臨兩人，他們一改之前劍拔弩張的氛圍，甚至開始討論喜宴、嫁衣……
這些東西讓梁嘉茵坐立難安，好不容易回到家中，陸宴又追上來，他叫住梁嘉茵，深深看她，最終隻有一句話。
“大小姐的終身大事，不可以草率。”
梁嘉茵的腦子亂七八糟，像是蜘蛛網吐絲纏線，層層繞繞盤在一起，她點點頭，轉身離開。
其實梁嘉茵也沒有想要和陸宴說什麼，她心煩意亂，甚至沒有去思考陸宴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夜間風涼，她裹緊外套，向院子內走去。方青臨站在院門前，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向梁嘉茵伸出手：“父親剛好郵了一筆錢——”
梁嘉茵躲開他的手。
方青臨眼神一暗，手虛虛放在半空中。良久，他輕聲問梁嘉茵：“你不願意？陸宴和你說了什麼？”
梁嘉茵說：“我一直將您當作最親近的兄長。”
方青臨不言語，他慢慢放下手，忽而突兀笑起來。
“兄長。”
他自嘲地念了這兩個字，仍舊看著梁嘉茵：“作弄自己兄長，很有意思嗎？”
方青臨沒有等梁嘉茵解釋，他看上去像是發怒生氣，拂袖而去。
梁嘉茵這晚睡得很不安穩，好不容易朦朧睡去，又聽到外麵有打鬥聲，隱約聞到一股儂麗馥鬱的香氣，她坐起來，剛想開口叫表哥，一雙手捂住她的嘴巴，阻止她發出聲音。
梁嘉茵睜大眼睛。
黑色的、擁有著鱗片的龍軀將她整個人纏繞，就連捂住她嘴巴的手也變成了尖利的爪子，這種本該存在於幻想之中的生物，就這樣禁錮著她，兩柄赤鐵柱隔著衣衫燙著她，而棉布在尖銳爪中應聲而碎。
門被風吹開，半扇隱約，梁嘉茵看到地上的一灘血跡，以及掉落在地的、表哥的折扇，和他身上半片衣角。
這簡直是一場噩夢，梁嘉茵伸手，卻隻能握住虛無空氣，與此同時，本該隻存在於幻想和神話中的生物撐碎靈魂和兩處，一切。
眼淚落下時，她聽到龍的口中，發出熟悉的、屬於方青臨的聲音。
“既然選擇成為龍的新娘，就不要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