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梁嘉茵(1 / 2)

“口口口口口先生台啟:

謹定於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先生和梁嘉茵小姐舉行結婚典禮。

敬備喜筵,恭請光臨。

梁嘉茵敬邀”

大紅色的邀請函封中,裝著這麼一張紅底印有暗紋的請柬。

紙張硬挺,比“瀏陽紙”還要厚重的多,仔細看,上麵還有精致的工筆花朵。

上用毛筆沾墨書寫,精致的簪花小楷。

隻是不知為何,在最最重要的新郎官名稱上,滴了幾滴碩大的黑色墨汁,暈染成一團,看不清楚寫的是何字。

在如今寫作練習都用昆明本地所產竹紙的時刻,這種紙張顯得分外可貴。

如此華美的邀請函,是梁嘉茵在跑警報時,在馬尾鬆林下撿到的。

起初,梁嘉茵以為這隻是一場惡作劇。

但……

這邀請函上的字跡,和她所寫的一模一樣。

古驛道旁側,馬尾鬆林下。

鬆脂氣味濃鬱,梁嘉茵坐在一塊方石上,將這請柬夾在書冊中,翻來覆去看了好久,直到旁側辜識卿好奇探過頭來:“嘉茵,你在看什麼?”

梁嘉茵合上書:“沒什麼。”

她不知道這請柬究竟是誰所寫,又怕朋友嘲笑,隻偷偷地夾在書中,放好,從隨身的靛藍色書包中取出自己的飯盒。

加厚的鋁飯盒,裏麵裝的是通紅的糙米,好在這次警報在午餐後,梁嘉茵還來得及去食堂裝了飯過來。

因條件實在簡陋,這一份糙米中仍有股濃重的木頭氣味,甚至還有砂礫,梁嘉茵前幾日聽同住的女孩子抱怨,在這“八寶飯”中竟然吃出了耗子屎。

配菜就更簡單了,仍舊是煮芸豆,瞧不見絲毫油花,鹹到每吃一粒都要皺起眉頭。

梁嘉茵父母原本在上海做生意,家境殷實,隻是37年,上海淪陷,近乎毀滅式的殘忍轟炸之後,梁嘉茵祖宅完全成了焦土不說,父母兄弟姐妹也齊齊喪身火海。

彼時梁嘉茵因故困在北平,一夕之間如浮萍,無處可去。

幸得有父親故友出手相助,暗中幫忙收斂父母屍骨。梁嘉茵也寄居在父親舊友家多年,輾轉才來到聯大繼續求讀。

梁嘉茵先天不足,身體孱弱,剛在聯大安定不過幾日,哪裏想到昆明如今也並不安寧。

昆明基本毫無空防能力,日軍飛機三天兩頭往這兒飛,為了生命安全,梁嘉茵不得不跟隨師生躲警報。

食堂的飯菜糟糕到難以下咽,梁嘉茵勉強吞了幾口,就聽到旁側有人叫賣丁丁糖、炒鬆子。

家境殷實的同學都會過去買一份,隻是梁嘉茵如今依靠父親故交一家生活,學費和生活費幾乎全仰仗對方,哪裏還有多餘的錢去吃這種零食?

她隻是默默聽著鐵片楔入糖餅的聲音,低頭又吃了兩口糙米飯,胃裏痛的要命,但為果腹,硬著頭皮又挖了一勺——

“拿來。”

一雙修長的手伸來,男人不容置疑地將她端著的糙米飯連飯盒一同端走,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你不該吃這些。”

梁嘉茵有些貧血,她抬頭看去,隻看到男人濃如墨的眼睛。

眉目俊秀,薄唇緊抿。

方青臨。

是父親故交家唯一的兒子,也是梁嘉茵的未婚夫。

實際上,在父母亡故前,梁嘉茵完全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未婚夫”。

方青臨比她年長八歲,跟隨家人做生意,和她鮮少有什麼話題可聊,但每次歸家都會給她帶些零食、小禮物。

梁嘉茵也隻當他是沉默寡言的兄長,不曾考慮過與他締結良緣。

梁嘉茵先前來聯大求讀,令寄居的家庭中大為不滿,她不願如此早就嫁作人婦,終日淒淒惶惶,以為自己還真的要嫁給他,以後隻能困在一方宅院中。

但未曾想到,第二天,方青臨竟主動提出,陪她一塊過來求讀。

這令梁嘉茵大感意外。

來聯大求讀後,方青臨和梁嘉茵交集不多。

兩人彼此間最多的交流,基本是方青臨給予梁嘉茵生活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