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母親的懇求和林霆鈞的幫助下,我被送到香港一家知名醫院接受治療,安裝了義眼,癌細胞也沒有再擴散,幾個月後,我又像從前那樣,神清氣爽地出現在人們麵前。但我沒有去見玖玥,她像我曾經設想的那樣,已經開始了自己的美好人生。她在蘇珊老師和林霆鈞的幫助下,飛往了美麗的維也納,開始了留學生涯。從雲滌鎮回到暄城後,她也曾到我家找過我,我依然佯裝失蹤,對她避而不見,她終於接受了這樣的現實,放棄了尋找,去了維也納。臨別的時候,她來告別,對我父親說:“卓然要我代他欣賞觀望這個美麗的世界,我會好好的。”
現在,我像萬千來到維也納旅行的遊客那樣,站在陌生的街頭,一陣茫然。這一年來,林雪初偶爾會像老朋友一樣與我聯係,她也在這裏讀書,和玖玥同在維也納音樂學院,玖玥的近況和住址,我都知道,可是,“近鄉情更怯”,我不知該以怎樣的狀態出現在玖玥麵前,該以怎樣的對白開始我們的重逢。
我在街頭徘徊著。
維也納的街頭,到處流淌著動聽的音樂聲,忽然,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曲調,它不是優雅的圓舞曲,不是動聽的華爾茲,它是來自中國鄉村的一首清新童謠,經由小提琴的弓弦奏出,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那是我們的歌,那是隻屬於我們的歌曲《九月的蒲公英》。
我驚喜而遲疑地轉過身去,輕輕地哼唱著,走向眼前的女孩。她和幾個留學生一起組建了一個小小的樂團,在維也納街頭賣藝勤工儉學。看得出,他們的演奏很受歡迎,腳下的零錢箱裏,裝滿了花花綠綠的歐元紙幣。她瘦了,但臉色看上去更加紅潤健康,依然紮著高高的馬尾,穿著簡單的衣裙,像我記憶中那個清清爽爽的高中女生。
她的目光裏,有遲疑、辨認、驚喜。
一陣流淚的衝動,讓我的喉頭一陣發緊發痛,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卓然,是你嗎?”她先開口,“你怎麼會在這裏?難道又是我認錯了人?”
她伸出手想摸摸我,又遲疑地放下了。
“是我。”
“你怎麼會在維也納?”
“我來看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她?”玖玥驚喜的目光,忽然暗淡了一下,喃喃地說,“是啊!她也在這裏,她很好,比以前更漂亮了,我帶你去找她。”
這個小傻瓜,腦袋裏在想什麼啊!
“別臭美了,誰說你比以前漂亮了,明明變醜了。”在這種本應深情相擁喜極而泣的相逢時刻,我無厘頭地學著網上的段子,和玖玥開起了玩笑。
她的淚,忽然奪眶而出,臉上扯出一個又哭又笑的表情,一把擂在我的肩頭,口氣慍怒:“你好討厭。”
我重重地將她拉向懷中,這一世,我擁有的溫暖,想在這一刻,全部給她。我們擁有了一個擁抱,一個在夢中想象了無數次的旁若無人深情而泣的擁抱。
玖玥伏在我的肩頭,喃喃地說:“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的,因為你有東西留在我這裏。”
我知道,她說的是眼睛,但我卻拉起了她的手,輕輕地放在了我的胸口:“是啊!我這裏空了,我把它留在了你那裏,還給我。”
“不還。”
“還我。”
“不還。”
我們的身後,維也納的燈光一盞盞亮起來,多瑙河靜靜流淌,同伴們奏起一陣歡快的舞曲,與我們的心跳一起,奏成這個音樂之都裏,最美的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