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戶城,血龍天災避難所,十三層中央大廳。
負責連接各區的聯絡橋已被徹底摧毀,埋設其內的金屬纜線裸露於外,不時閃跳出洶湧的電光。
西側第四分區的入口,純白色的牆壁漆染血汙,彈孔、切痕、凹陷,觸目驚心的傷疤點綴其上,與散落在地麵上的槍械、刀劍、巨盾,一同訴說著不久前紛爭的慘烈。
幽深的走廊延伸向裏,在六邊形網狀岔路的最深處,一扇淺灰色的鋼鐵大門將內外隔絕,四具古老斑駁的深灰色石棺正靜躺在密室中心。
每具‘棺柩’的內壁上均搖曳著無數半透明的纖細絲線,這些絲線仿佛存在生命,正以末端點畫勾勒,將四人失去的形體緩緩描繪。
在第四具石棺內,石野涼生輕闔的雙眼幾欲睜開,卻因‘構築’尚未完成而無法做到。
於遙遠的長夢中,他看到了、看到了那早已被時間淹沒的光景。
……
“涼生,明年、你有什麼計劃嗎?”
被爐桌旁,右手邊的大男孩稚氣未脫,他臉頰上溢出淺淺的潮紅,手裏仍拿著未喝完的啤酒飲料。
有棲川千季,我同窗十餘年的摯友,他性情雖軟,遇事卻從不會膽怯,還記得小時候去爬八尾山,迷路後隻有他不曾哭泣。
“計劃啊,去買一個擋風被,今年好冷。”
這是……我在說話?
石野涼生的思緒有些滯澀,不過旋即想起許多:
那年冬天冷得出奇,自己騎電動車時兩腿被寒風吹得發麻,隻靠絨褲顯然扛不住凍,必須得添置一些保暖用品。
“誒?不、不是,涼生,我是說那種……那種想去哪裏玩的計劃。”
大男孩補充說著,話語間已有醉意,詞句發音不再像平時那般流暢。
“沒有。”
記憶逐漸清晰,涼生想起了當時的回答:
既然提及,相信千季已經有了類似的計劃,自己沒必要費力思考,隻需等他說出口時附和便是了。
“那……不如、咱們趁著過年,去宮琉島玩吧!我在旅行雜誌上看到的,那裏有新建的博物館,還有舊世界的龍宮城遺址。”
微醺的大男孩果然說出了早就想好的計劃,他側過腦袋,向石野涼生投來了期待的目光,希望能獲得肯定的答複。
“好啊。”
涼生用左手指節輕點著下巴,雖然他早已厭倦了海島,但這是摯友的提議,自己沒理由拒絕。
見到涼生同意,有棲川千季高興點頭,他將剩下的果酒一飲而盡,笑臉愜意輕鬆:“姐,你和一郎也一起去怎麼樣?今年你們都沒怎麼休息過吧。”
千季的雙眼看向被爐桌的另一側,在石野涼生的正對麵,坐著一位麵容姣好的女性,她留有一束低垂的側馬尾,披覆在左肩胸前,右手拇指滑動著手機屏幕,左手指間則夾著一根剛剛點燃的香煙。
“你不怕冷麼?天氣預報說下個月會有地區性的寒潮,零下十度還去旅遊,會凍掉手腳的。”
有棲川千裏,千季年長三歲的姐姐,一位做事雷厲風行的女強人,聽說她那時毅然辭去了千戶大學舞蹈係教師的鐵飯碗,全身心地協助丈夫經營初期收入不穩定的魚鮮店,時至今天已經發展到了準備拓展分店的程度。
至於她的丈夫……
“這小子上學那會兒冬泳可沒少遊,想凍掉他的手腳,哈哈~除非千戶灣結冰呢!”
從廚房傳來爽朗的笑聲,涼生抬頭看去,走進居間的男人身材高大、闊麵濃眉,正端著一盤剛切好的水果拚盤,他雖然穿著寬鬆的毛衣,但魁梧的肌肉依舊難以掩蓋。
井之頭一郎,是我的另一位摯友,與粗獷的外貌不符,他鍾情於烹飪、垂釣、鋼琴,記得每年學校的聯歡會,老師們都會讓他彈上幾曲。
“喂,老婆,哪有吃水果前抽煙的?味道會串啊。”
井之頭彎腰將果盤放在桌上,伸手順勢拿過了千裏手中的細煙,按滅在了煙灰缸裏。
“聞聞而已,倒是冬泳的事,我好像從沒聽過,千季,怎麼回事?”
有棲川千裏放下手機,向弟弟壓去‘親切溫柔’的眼神,大男孩吞咽口水,酒仿佛都醒了幾分,慌忙轉移起話題,姐弟間的攻防隨之開始,一郎則時不時補上幾句笑言,三人的嬉鬧漸漸填滿了房間。
看著這份溫馨,石野涼生心中恍惚泛起些許悲傷,那股莫名的酸楚緊扼住他的心髒,將好不容易堆積起來的溫情全部摧毀。
是會……發生什麼嗎?
還是……已經發生了?
眼前畫麵機械式流動,自己或而品用瓜果、被一郎罵做連幫忙切水果都不來的懶蛋,或而看一眼電視、與三人一起吐槽每年的聯歡晚會愈加難看。
“哦!九點五十了,起來啦起來啦,懶蟲們,可不能錯過今年的煙花!”
井之頭一郎率先從被爐桌裏抽出了腿,他顯得格外興奮,朗聲招呼著三人起身動作。
有棲川千裏不太情願的站了起來,在丈夫的‘侍候’下慵懶地穿上了自己那件卡其色毛織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