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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那日,少女虔誠跪俯在蓮花台下,素手合十,喃喃低語,端坐靈台後的他掀開幔布一角,嫋嫋青煙中的麵容,似三月桃花胭氳迷眼,他微愕,清目洞悉而悲憫,修道之路明明隻有一步之遙,果真,天劫難逃。

正文。

十八年前,崇帝病危,四皇子辰王發動宮變,禦守邊關的大漠虎旗軍首領白震帶著密令日行千裏趕赴京城,助辰王掃除一切障礙。新帝即位後,定國號元,辰帝為鞏固朝政,力留白震於朝,封虢勳將軍,授爵萬戶侯,並允諾凡白氏族人進朝為官,一律官進三品,皇家天恩浩蕩,白震身為密令唯一傳人,唯有誓死效忠辰帝一脈。一年後,白震娶當朝太傅林牧修之獨女,婚後二人伉儷情深,林氏生下一女,取名為白離,白家夫婦甚是寵愛,養在深閨長至十五歲。

白夫人林氏是典型的名門淑女,閨訓極嚴,白離自小受教於庭,端是一副矜持穩重的性子,白日娘親教她念書寫字和針線女紅,偶爾夜間,爹爹會到她的小院,親手傳授她武功,爹爹說,女兒家習武並不是要懸名於世,隻為強健身體,爹爹也囑咐她,如非是身陷險境,白家的女兒,決不能輕易顯露身手。

白氏一族是朝廷將門,百年來白家男子征戰沙場,後代子嗣早已凋零。然辰帝多疑,明重武將,實卻予兵權於內城,一生戎馬,隻曉浴血殺敵的白震在這繁華京都娶妻生女,溫柔鄉即是英雄塚,再驍勇的武將離了戰場,都是無用之兵。

白離年幼時,娘親便說,爹爹是因為有了牽掛,才離開戰場,當年的大漠虎騎軍,已經埋在了爹爹的夢裏,娘親最明白爹爹心中的苦悶與寥落。那時候白離覺得娘親真善良,一個女人深愛著丈夫,不想放手讓他走,卻也不願教他生活得不快樂。

白離十五歲那年,大漠發生了政變,蜀國換主,新王野心勃勃,一即位便大舉來犯中原,駐邊戰士傷亡慘重,漠軍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破三城,直逼重關洛陽河。

當時朝野震亂,人心惶惶,爹爹進宮三日毫無音信,娘親想盡辦法,才得知爹爹在朝堂之上已提出領兵出戰的意願,戰事急迫,娘親害怕生離即是死別,便花重金買通宮門的守衛,領著白離在北城門等著,這條大軍出京的必經之路,娘親想見爹爹最後一麵。

娘親沒有等到爹爹,卻等來了正欲出使漠北的太子,東宮之主一身紫絳錦衣,騎在汗血寶馬上,他看到了白離,少女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清澈柔軟,太子神色微頓,問:“底下跪著何人?”

娘親忙以宮禮下拜:“虢勳白林氏攜女參見殿下。”三起三叩,白離也學作娘親的樣子,正兒八經的磕頭。

太子縱身下馬,親自上前一步扶起林氏,溫和道:“夫人進宮,可是為了虢勳將軍?”

林氏克製著激動的情緒,輕聲道:“妾身失儀,敢問殿下,我家將軍可還在宮中?”

太子稍有遲疑,道:“夫人切莫太過擔憂,近來宮門有異,將軍赤子之心,留守朝殿,不需多時,便會安全回家。”

林氏身體一晃,白離趕緊扶住娘親,著急道:“太子殿下,我爹爹為何不是隨軍出征,反而是留守宮門?”

太子隻覺麵前的少女嗓音清雅柔潤,雪白純淨的臉龐透出淡淡的紅暈來,他問:“你為何認為你爹爹會出征?”

白離愣了一下,道:“爹爹是皇上欽點的虢勳將軍,如今邊疆告急,將軍保家衛國,乃是分內之事。”

太子眼中閃過一絲訝然,隻淡淡一笑道:“說得不錯,今你跟你娘先回家去,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又豈會是將軍一人之事呢?”

太子說得沒錯,爹爹隔日便回到家中,隻是他神色凝重,總唉聲歎氣。當晚,娘親早早吩咐歡喜服侍白離睡下,自己尋到丈夫書房,問及宮門之事。

“我這次能回來,多虧有太子從中斡旋。”白將軍素來敬愛夫人,從無半分隱瞞。

“老爺,您何出此言?”林氏端端嚇了一跳。

白將軍負手臨窗,臉色沉重道:“戰報一封一封遞進朝堂,文武百官都亂了心神,沒有主意,皇上大怒,斥責我與李首輔,我主戰,李輔主和,戰報上稱那蜀漠新主是個嗜血凶殘之人,以一抵百,洛陽河三萬軍士雖誓死守城,估計也抵擋不了多少時日,如果洛陽再被攻破,蜀漠猖獗,士氣大振,我中原便再無安寧之日。”

“老爺,那皇上的意思是,主和?”林氏心驚的望著丈夫。

白將軍目色一黯,握緊拳手打在窗柩上,痛心道:“我在宣德殿門口求了兩天兩夜,但皇上心意已決,派太子與李輔同往漠北遞求和書,而今恰逢西河一帶已大旱三年,災民暴動,內憂外患麵前,皇上無意動兵,我隻恨……隻恨當年虎騎軍是何等威赫,令蜀賊聞風喪膽,又怎會料想如今,我軍將士會受此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