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 / 3)

“你畫的?”

雲樓點點頭。

“你畫的是我嗎?”她問,瞪大了眼睛,“你什麼時候畫的?我怎麼不知道?”

“我畫過一百多張,大的、小的都有,這十幾張是比較寫實的作品。”雲樓說,深深地望著她,“你認為這畫的是你嗎?”

“很像,”小眉說,不解地凝視著他,“這是怎麼回事呢?”

“這畫裏的女孩子名叫涵妮,”雲樓深沉地說,他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她,“這能喚醒你的記憶嗎?”

“我的記憶?”小眉困惑地搖了搖頭,“你是什麼意思?”

“你記得半夜裏彈琴,我坐在樓梯上聽的事嗎?你記得你常為我唱的那支《我怎能離開你》的歌嗎?你記得我帶你到海邊去,在潭水邊許願的事嗎?你記得我們共有的許許多多的黃昏、夜晚和清晨嗎?你記得你發誓永不離開我,說活著是我的人,死了變鬼也跟著我的話嗎?你記得為我彈《夢幻曲》,一遍一遍又一遍的事嗎?你記得……”

“哦!我明白了!”小眉愕然地瞪著他,打斷了他那一長串急促的語聲,“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是不?”雲樓驚喜地盯著她,“你想起來了?是不?你就是涵妮!是不?”

“不,不,”小眉搖著頭,“我不是涵妮!我不是!可能我長得像你那個涵妮,但我不是的,你認錯人了,孟先生!”

“我不可能認錯人!”雲樓喊著,熱烈地抓住她的手,徒勞地想捉回一個消失了的影子,“想想看,涵妮,你可能在一次大病之後喪失了記憶,這種事情並不是沒有,至於你怎麼會變成唐小眉的,我們慢慢探索,總會找出原因來的!你想想看,你用心想想看,難道對以前的事一點都不記得嗎?涵妮……”

“孟先生!”小眉冷靜地望著他,清楚地說,“我不是什麼涵妮!絕對不是!我從沒有喪失過我的記憶,我記得我從四歲以來的每件大事。我也沒生過什麼大病,從小,我的身體就健康得連傷風感冒都很少有的。我的父親也不姓楊,他名叫唐文謙,是個很不得意的作曲家。你懂了嗎?孟先生,別再把我當做你那個涵妮了,這是我生平碰到的最荒謬的一件事!”她把那些畫像卷好,放回到雲樓的麵前,她臉上的神情是抑鬱而不快的,“好了,孟先生,這事就這樣結束了,希望你別再來糾纏我。”

“等一下!涵——唐小姐!”雲樓嚷著,滿臉的哀懇和祈求,“再談一談,好不好?”

小眉靠回到沙發裏,研究地看著雲樓。這整個的事件讓她感到荒唐,感到可笑,感到滑稽和不耐。但是,雲樓那種懇切的、痛苦的、祈求的神情卻使她不忍遽去。端起了咖啡,她輕輕地啜了一口,歎口氣說:

“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是的,”雲樓說,固執地盯著她,“你會不會彈鋼琴?”

“會的,會一點點!”雲樓的眼睛裏閃出了光彩。

“瞧!你也會彈鋼琴!”他喊著。

“這並不稀奇呀,”小眉說,“那還是我在學校讀書的時候學的,我家裏太窮,買不起鋼琴,本來還有一架破破爛爛的,也給爸爸賣掉了,我在學校學,一直學了四五年,利用下課的時間去彈。但是,我彈得並不好,鋼琴是需要長時間練習的。自己沒有琴,學起來太苦了。”

“你以前念什麼學校?”

“女中,高中畢業,我畢業隻有兩年,假若你對我的身世還有問題,很可以去學校打聽一下,我在那學校念了六年,一向的名字都叫唐小眉。或者,你的女朋友也在那學校念過書?”

“不,”雲樓眼裏的陽光消失了,頹然地垂下頭去,他無力地說,“她沒有。”

“你看!”小眉笑了笑,“我絕不可能是你的女朋友了!我奇怪你怎麼會有這樣荒唐的誤會。”

“你長得和她一模一樣。”雲樓說,凝視著她,“簡直一模一樣。”

“世界上不可能會有兩個完全一模一樣的人,”小眉說,“你可能是想念太深,所以發生錯覺了。”望著他,她感到一股惻然的情緒,一種屬於女性的憐憫和同情,“她怎樣了?”

“誰?”

“你的女朋友,她離開你了嗎?”

“是的,離開我了。”雲樓仰靠進沙發裏,望著天花板,那上麵裱著深紅帶金點的壁布,嵌著許多彩色的小燈,像黑夜天空中璀璨的星光。

“到什麼地方去了呢?你找不到她了嗎?”

“找不到了。”雲樓閉上了眼睛,聲音低而沉,“他們告訴我她死了。”

“哦!”小眉的臉色變了,這男孩子身上有種固執的熱情,令人感動,令人愴惻,“這就是你的故事?”她溫柔地問。

他的眼睛睜開了,靜靜地看著她,那種激動的情緒已經平息了,他開始接受了目前的真實,這是小眉,不是涵妮!這隻是上帝創造的一個巧妙的偶合!同一張臉譜竟錯誤地用了兩次!他看著她,淒涼而失意地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