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3 / 3)

“好的,我不再說傻話了!”她說,笑著,用一對嫣然的、美好的眸子注視著他。走到岩石邊上,他們走不過去了。太陽把兩個人身上都曬得熱烘烘的。雲樓解下了他的大衣,鋪在沙灘上,然後,他們在沙灘上坐了下來。涵妮順勢一躺,頭枕在雲樓的腿上,她眯著眼睛,正視著太陽,說:

“太陽有好多種顏色,紅的,黃的,藍的……我可以看到好多條光線,不同顏色的!”收回目光,她看著雲樓,再一次說:“我好幸福,好幸福,好幸福!”搖搖頭,她微笑著,“我不知道我的幸福有多少,比海水還多!世界上還會有人比我更幸福嗎?”閉上眼睛,她傾聽著,“聽那海浪的聲音,它好像在呼喊著:雲樓——雲樓——雲樓——”

“不是,它在呼喊著:涵妮——涵妮——涵妮!”

他們兩人都笑了,笑做一堆。然後,涵妮開始唱起她深愛的那支歌:

我怎能離開你,

我怎能將你棄,

你常在我心頭,

信我莫疑。

願兩情長相守,

在一處永綢繆,

除了你還有誰,

和我為偶。

……

她忽然停止了唱歌,凝視著雲樓,說:“我問你一個問題,雲樓。”

“嗯?”雲樓正陶醉在這溫馨如夢的氣氛中。

“你覺得翠薇美嗎?”

“哦?”雲樓詫異地看著涵妮,“你怎麼忽然想起這樣一個問題?”

“回答我!”她說,一本正經地。

“說實話,相當不錯。”他坦白地說。

“假如……我是說假如,”她微笑地望著他,“假如沒有我的話,你會愛上她嗎?”

“傻話!”他說。

“回答我。”她固執地說。

“假如——”雲樓笑著,“假如根本沒有你的話,可能我會愛上她的。”

涵妮笑了笑,坐起身來,她的笑很含蓄,帶點兒深思的神情,她這種樣子是雲樓很少看到的。用雙手抱著膝,她望著海浪的此起彼落,半晌不言也不語。雲樓望著她,他在她臉上看到一種新的東西,一種近乎成熟的憂鬱。他有些驚奇,也有些不安。

“想什麼?”他問。

“我在想——”她深思地說,“那些海浪帶來的小泡沬。”

“怎樣呢?”

“那些小泡沬,你仔細看過了嗎?它們好美,像一粒小珍珠一樣,映著太陽光,五彩繽紛的。可是,每個小泡沫都很快就破碎了,幻滅了,然後,就有新的泡沬取而代之。”

雲樓迷惑地凝視著涵妮,有些神思恍惚,她在說些什麼?為什麼她那張小小的臉孔顯得那麼深沉,那麼莊嚴,那麼鄭重,那麼不尋常?

“怎樣呢?”他再問。

“我隻是告訴你,”涵妮低低地說,“我們每個人都可能握著一個泡沫,卻以為握著的是一顆珍珠。”她揚起睫毛來,清明如水的眸子靜靜地望著他的臉。“假若有一天,你手裏的那個泡沬破碎了,別灰心哦,你還可以找到第二個的,說不定第二個卻是一粒真的珍珠。”

雲樓輕輕地蹙起了眉頭。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他說,“你變得不像你了。”

她跳了起來,笑著奔向水邊,嚷著說:“好了,不談那些,我們來玩水,好嗎?”

“不好,”雲樓趕過去,挽著她,“海水很涼,你會生病。”

“我不會,我想脫掉鞋子到水邊去玩玩。”

“不可以,”雲樓拉著她,故意沉著臉,“你不聽話,我以後不帶你出來了。”

“好人,”她央求著,笑容可掬,“讓我踩一下水,就踩一下。”

“不行!”

她對他翻翻眼睛,噘著嘴,有副孩子撒賴的樣子。跺踩腳,她說:“我偏要!”

“不行!”

“我一定要!”

“不行!”

“我……”

“你說什麼都不行!”

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用手攬著他的脖子,她笑著,笑得好美好美,好甜好甜,好溫柔好溫柔。

“你把我管得好嚴啊,”她笑著說,“我逗你呢!”

“你也學壞了!”雲樓說,用兩隻胳膊圈著她的腰,“學得頑皮了!當心我報複你!”

他對她瞪大了眼睛,扮出一股凶相來,她又笑了,笑得好開心好開心,笑得咯咯不停,笑得倒在他懷裏。他抱住了她,說:

“看那潭水裏!”

在他們身邊,有一塊凹下的岩石,積了一潭漲潮時留下的海水,好清澈好清澈,碧綠得像一潭翡翠。他們兩個的影子,正清楚地反映在水中。涵妮不笑了,和雲樓並肩站著,他們俯身看著那水中的倒影,那相依相偎的一對,那如詩如夢的一對。水中除了他們,還有雲,有天,有廣漠的穹蒼。她靠了過來,把頭依他的肩上。水中的影子也重疊了,她開始輕輕地唱了起來:

願今生長相守,

在一處永綢繆,

除了你還有誰,

和我為偶。

倒在他懷中,她的眼睛清亮如水,用手緊抱著他的腰,她整個身子都貼著他,熱情地,激動地,奔放地,她嚷著說:

“噢,雲樓,我愛你!愛你!愛你!愛你!好愛好愛你!如果有一天我會死,我願意死在你的腳下!”

於是,她又唱:

願今生化作鳥,

飛向你暮和朝,

將不避鷹追逐,

不怕路遙。

遭獵網將我捕,

寧可死傍你足,

縱然是恨難消,

我亦無苦。

“哦,涵妮,涵妮。”雲樓抱緊了她,心中漲滿了酸楚的柔情。“涵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