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第一章

如果世界上的每一個傳說都能成為現實,那麼我會讓雲神將我的眼淚蒸發成一朵流雲,風婆婆也會將那朵流雲吹走,它可能飄到荒原,飄到沙漠,或者更遠的地方,那便是天堂。如果真的存在一個管理四季的神仙,那麼我會讓他將夏季變得炎熱,因為我總感覺夏季和冬季一樣寒冷,我還要將春、秋、冬三個季節都彙集到夏季來,這樣大地每天就變換著顏色,不會再是一個季節的單調,那些早已炎涼的世態也會重新煥發出光彩。

如果。如果啟明星會出現在啟明村。

那麼。那麼我會和一個叫夏年初的男孩每天去尋找。

如果記憶不會隨時間風化,那麼我會永遠停留在記憶中。

哪怕一生一世,哪怕生命的輪回。

哪怕……

——寫在前麵

才四月末,樹木便已擋不住陽光的熾烈,大地已經開始燃燒,隻是還聽不到知了的鳴叫。河麵上的冰在三月份的時候就已消融殆盡了,水也變得更加清澈,隻是用手去觸摸,還殘留著冬季的冰涼。

我叫江涵影,生活在一個叫啟明村的山村裏,啟明村和別的山村沒什麼區別,那裏的人們每天也是早出晚歸,不停勞作。

我很小的時候就聽媽媽說在啟明村裏可以看見啟明星,但我不知道啟明星是什麼東西。知道上了小學,啟明星就是太白金星,是宇宙的一部分,那宇宙是什麼?

“宇宙就是可以盛許多食物的大盤子,”洛北一邊說著,一邊用彈弓向一顆樹彈去,驚起了一群飛鳥,它們成群結隊落荒而逃。

“大盤子?”我疑惑地看著他,“年初,你說對嗎?”我轉身看著夏年初,他一邊走還一邊捧著課本,似乎沒有聽見我和洛北的談話。

“你有沒有聽我們說話!”洛北用彈弓敲了年初的頭一下。

“好痛!”年初的表情很難看,“你幹什麼!”

“我就是看不慣你那一副書呆子的樣子。”

年初的表情愈加難看,他將課本收拾好,一個箭步衝過去抓住洛北的衣服,“誰是書呆子啊!”年初煞紅了眼看著洛北,“今天就讓你嚐嚐書呆子的厲害。”

於是兩個人在地上滾打起來,這樣的場景是時常出現的,年初隻是用功罷了,卻被說成“書呆子”。我聽見洛北的慘叫,直到洛北求饒,年初才鬆開了手。

頭頂又飛過一群野鳥,晚霞染紅了半邊天。

我們三個每天放學都會坐在北邊的山坡上,所以我們給那個山坡起名就叫北坡。

“年初,宇宙大嗎?”

“嗯,很大很大,”年初說,“它可以容納千億萬顆像啟明星這樣的星球。”

在我眼裏,年初一直是一個知識淵博的人。年初的爸爸每個星期都會從外麵給他帶許多書回來,所以他知道的東西也很多。

“聽見了沒有,宇宙就是這個樣子的,”我看了洛北一眼。

“年初說的都是對的,”洛北一臉不服氣的樣子,“不早了,我回家了,”洛北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走下山坡。

關於宇宙的問題便告一段落了。

當天邊最後一道光消失的時候,我和年初才走下山坡。

“年初,我走不動了,你背我吧。”

“你怎麼每次都讓我背?”年初很嚴肅,“自己走!”

“我真的走不動了,”淚水在我眼裏打轉。

“好了,你上來吧!這是最後一次,下次不背了。”我高興地了他的背上,雖然每次他都說是最後一次,但最後他還是將我背回家。

夜色籠罩了大地。

啟明村陷入寂靜當中,

睡夢中我夢見了宇宙,到處都是五顏六色的,還夢到了年初和洛北,他們在宇宙裏發出爽朗的笑聲。直到夢醒了,窗外依舊是漆黑一片。

“吱”地一聲,門被推開了,漆黑中,我隱約看見一個人在屋子裏轉悠,好像是媽媽,過了一會門被關上了,接著便聽到了院子裏的狗叫聲,那是我們家養的一條大黑狗,我給它起名叫“阿遠”。我不知道媽媽這麼晚出門幹什麼,接著爸也拿著手電筒出了門,還帶走了阿遠。

我悄悄起身到院子裏看了看,他們已經走遠了,於是我又躡手躡腳地鑽回被窩。年初和洛北的小臉再次出現在我的夢境中,尤其是年初,他笑得最歡。

很多時候我都在想,我什麼時候能長大,長大又是什麼樣子,我板著指頭數了數,今年九月份我就要上初中了,那會不會就代表著長大。可有時候,我總聽見一個聲音在對我說,

“江涵影,你要學會長大,”這似乎是年初經常對我說的話。

或許時間會教會我成長。

當第一縷陽光射進窗口時,我將日曆更新。

5月5號,立夏。

我收拾好書包,發現廚房裏冷鍋冷灶的,爸媽從昨晚出滿就再也沒有回來,還有阿遠,也不見它的身影。我匆匆將門鎖好,然後去了學校。

空氣中彌漫這一些青草的味道,還摻雜著一些泥土的芳香,浮雲流動,天空澄澈,那種藍幾乎是透明的。

“涵影!”我聽見有人在叫我,轉身才發現是洛北,他氣喘籲籲地向我跑來。

“怎麼了?”我問,“年初怎麼沒有和你一起啊?”

“年、年初,他,他爸去世了。”

浮雲遮住了太陽,從北邊冒出了一大團烏雲,它慢慢延伸,漸漸吞噬了整個天空。

年初,你記不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如果有一天世界麵臨著毀滅,你會很堅強地保護我,讓我不再感到恐懼。

年初,我突然有一種害怕的感覺,你會保護我嗎?

那天下雨了,夏天的第一場暴風雨就這樣沒有預示地降臨了。到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晚上爸媽匆匆出門,還帶著阿遠,是去尋找年初的爸爸,他們在山下找到了他,當時人已經奄奄一息,年初他爸爸常年心髒不好,可能是當時心突發,眼前一黑失足掉下山崖,周圍散落著給年初帶回來的書。

從此,很長一段時間裏,再也沒有見過年初的身影。

世界沒有了聲息。

睡夢中我失聲哭了,淚水了枕巾。我似乎感覺已有一個世紀沒有見過年初了,在此之前最後一次見他應該是那天他將我背回家,然後一臉嚴肅地離開了。

天漸漸熱了起來,像突然失火一般,燒紅了5月。

北坡也變得鬱鬱蔥蔥,放學後我一個人去了北坡。

“涵影。”

熟悉的聲音,我抬起頭,年初那張笑臉出現在我麵前,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不知為什麼,我突然失聲哭起來,年初一臉茫然地說:“怎麼哭了?”

“都是你,欺負我,你不去學校,你不是好孩子,”我擦了擦眼淚,“你去哪了?”

“我呆在家,”年初給我拭了拭淚,“有沒有好好聽課?我落下的課還得你給我不起來。”

“上課我聽不懂啊!我討厭那些課本,討厭學算術,你知不知道我前幾天沒有完成算數作業還被老師批評了。”

年初笑了笑,像大哥哥一樣安慰著我,我抽泣了幾下,但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天上的雲變成了像棉一樣的絮狀物,淩亂地散落在天幕上。

5月的火就這樣燃燒著,一直燒到了月末。

我依稀記得給年初爸爸辦喪事的情景,那天他們家來了好多人,院子裏架了一口鍋,裏麵煮著熱騰騰的餄餎,旁邊還蒸了許多饅頭。我看見年初跪在他爸的靈堂前,麵無表情,身上穿著孝服,但沒有掉眼淚。

“年初,”我走到他身旁輕輕叫了叫他,他緩緩抬起頭,問:“怎麼還不去吃飯?”

“不,我要跟你一塊吃,”我蹲下身來,“你是不是很想爸爸?”

剛問完,我就覺得這個問題白癡到了極點。年初沒有說話,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保持沉默,年初眼睛裏漸漸有了淚水,薄薄的一層,但始終沒有掉下來。

喪事就在這嘈嘈嚷嚷中結束了。

又下雨了,我也記不清這是夏天的第幾場雨了。當雨停的時候,天還是陰沉沉的,後來刮了一場風,我才發現,每次天放晴的時候都會有一陣風,吹走那些烏黑的雲,天像是受了風的淋浴一般,變得更加幹淨了,一眼望去,都是大片大片的藍,白雲消失了身影。

我在很久以前就聽說了啟明星的故事,年初又告訴我啟明星的學名叫金星,一般在黎明前後出現。在我心裏它預示著美好,代表著希望。

“啟明村真的可以看見啟明星嗎?”

“可能有吧,我也是聽大人們說的。”

我站起身向遠望去,北坡不算最高的山坡,前麵還有好幾座山擋著。幾隻大雁在上空盤旋,襯著夕陽的光輝自由飛翔。

“那我們去找啟明星吧!”

“如果你明天能早起,我就帶你去。”

“恩,我肯定能早起。”

“那明天早上見嘍!”

啟明星,你長什麼樣子?是金黃色的嗎?

啟明星,我希望你能帶給年初快樂,他一定要快樂。

我徹夜未眠,腦海裏想著啟明星的樣子,更期盼明天年初會帶我去看,他會牽著我的手一起去尋找。

窗外由漆黑漸漸變為深藍色。

我與年初約好北坡見,出門時我還帶上了阿遠,它似乎比我還興奮,在我的周圍不停地轉,北坡十分安靜,隻有陣陣微風拂過麵頰。

“年初,”我小聲叫著,“年初,你來了嗎?”

沒有人回答,年初這家夥居然失信。“夏年初!”

“啊?”終於有了聲音,年初緩緩走了過來,還不停打著哈欠。

“夏年初,瞧你一點精神都沒有,來晚了吧!”

“你得意什麼!”年初又打了個哈欠,“我來的時候天還是黑的呢,是你來遲了。”

“是嗎?”我一臉詫異,“那我們走吧!”

天漸漸泛起了亮光。我們登上山頂,阿遠跟在我們後麵,山頂上的空氣很清新,天的盡頭,幾顆熠熠發光的星星正在閃動著它們的身體,似乎想在太陽升起之前散發出所有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