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李立維從睡夢裏醒來,發現江雁容蜷縮在床角裏睡著了。被單上淚痕猶新,臉上布滿了委屈和受辱的表情,一隻手無力地抓著胸前的衣服,顯然是哭累了而睡著了。想起了昨夜的事,李立維懊悔地敲了敲自己的頭。“我瘋了!”他想,“我不知道在做什麼!”望著那蜷縮成一團的小小的身子和那張滿是淚痕的小臉,他感到心髒像被人抽了一下。他了解江雁容那份纖弱的感情,他知道自己已在他們的婚姻上留下了一道致命傷。俯下頭,他想吻她,想告訴她他錯了,但他不忍再驚醒她。拉了一床薄被,他輕輕地蓋在她身上。悄悄地下了床,他到廚房裏去弄好早餐,她依然未醒。“可憐的孩子!”他憐愛而懊悔地看著她,“我錯了!”
到了上班的時間,他吃了早飯,把她的一份罩在紗罩子底下,預備去上班。又覺得有點放不下心,他匆匆地寫了一張紙條:“雁容,我錯了,原諒我。”壓在紗罩子下麵。然後趕去上班了。
李立維下班回來的時候,看到門戶深扃著,他喊了兩聲“雁容”,沒有人答應,他認為她一定出去了。她有個習慣,每次吵了架就要出去逗留一整天,不是到周雅安那兒,就是到程心雯那兒,要不然就千脆回娘家。“出去散散心也好!”他想,用自己的鑰匙開了門。一走進去,他就看到桌上擺著的那份早餐,和他寫的那張紙條,都一動都沒動。他衝進了臥室裏,發現江雁容仍然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看樣子一天都沒有起床,他叫了一聲:
“雁容!”
她張開眼睛來,望了他一眼,就又閉上了。他這才感到她的臉色紅得不大對頭,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角,燒得燙手。被他這一碰,她立即又睜開眼睛,看到他正伸手摸她,她瑟縮了一下,就滾進了床裏,用一對戒備的眼神看著他。李立維縮回了手,苦笑了一下說:
“我不碰你,你別害怕,你在發燒,哪兒不舒服?”
她望著他,仍然一語不發,那神情就像他是個陌生人。這使李立維覺得像挨了一鞭。他在床沿上坐下來,溫柔地說:
“你病了!我出去給你買藥,大概昨晚受了涼,吃點感冒藥試試。你還想吃什麼?一天沒吃飯?我給你買點麵包來,好不好?”
她依然不說話,他看著她。她臉上有份固執和倔強,他輕輕拉住她的手,她立即就抽回了。他無可奈何地說:
“雁容,昨晚我不好,你原諒我好嗎?”
她幹脆把身子轉向了床裏,臉對著牆,作無言的反抗。李立維歎了口氣,起身來。“她根本不愛我,”他想。“她的心不在我這兒,這是我們婚姻上基本的障礙,我沒有得到她,隻得到了她的軀殼。”感到自尊心受了刺傷,他在床邊呆呆地站了好一會兒。然後才轉身走出去,騎車到新店給她買藥。
藥買回來了,他倒了杯水,走到床邊,江雁容仍然麵朝裏躺著。他勉強壓抑著自己說:
“雁容,吃藥好嗎?就算你恨我,也不必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她轉過身來,慢吞吞地坐起來吃藥,頭昏打擊著她,一日沒吃飯和高燒,使她十分軟弱。他伸手來扶她,她本能地打了個冷戰,看到這隻手,就使她想起昨夜的強暴行為,她心裏立即掠過一陣厭惡感。她的表情沒有逃過李立維的眼睛,他勉強克製自己將爆發的一陣火氣,服侍她吃過藥,看到她躺回床上,他問:
“要不要吃麵包?我買了一個色拉的和一個咖喱的,要哪一個?”“都不要。”她簡簡單單地說。
“勉強吃一點,好嗎?要不然你會餓壞。”他依然好言好語的說,一麵伸手去拉她。
她皺起了眉頭,厲聲說:
“把你那隻髒手拿開!”
李立維愣了愣。他瞪著她的臉,怒火燃燒著他的眼睛,他咬咬牙說:“你的脾氣別太壞,說話多想一下,我的手怎麼髒了?我沒偷過,沒搶過,沒犯過法!”
“你是個禽獸!”江雁容冷冷地說。
“好,我是個禽獸,”李立維冒火了,“你十分高尚,十分純潔,十八九歲懂得去勾引男老師,天天跑到老師房裏去投懷送抱!你高尚得很,純潔得很!”
“立維!”雁容大叫,從床上坐了起來,她的嘴唇顫抖著,想說話,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是渾身抖顫。她的頭在劇烈的暈眩,房子在她眼前轉動,她努力想說話,卻隻能喘息。李立維咬咬嘴唇,歎了口氣,柔聲說:
“好了,你躺下休息休息吧,算我沒說這幾句話!”
江雁容的臉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紅,李立維被嚇住了,他扶住她,搖她,在她耳邊叫:
“你怎麼?雁容,你怎樣?”
江雁容搖搖頭,從齒縫裏說:
“立維,我們之間完了,我們辦離婚手續吧!”
“不!”李立維讓她躺下,攬住了她的頭,“雁容,我愛你!我愛瘋了你!”他的眼圈紅了,懊悔地說:“你原諒我,我們再開始,我發誓,以後我再也不提康南!”
她搖頭。
“沒用了,立維,我們彼此傷害得已經夠深了。”她歎了口氣,用手指壓著額角,“再下去,隻有使我們的關係更形惡化。立維,饒饒我,我們分手吧!”
“不!無論如何我不能放你!”他說,像個孩子般流淚了。“我有什麼過失,你告訴我,我一定改,但是,不要離開我!”他用手抓住她的衣服,“我愛你,雁容!”
江雁容望著他,他流淚的樣子使她難過。李立維繼續說:
“我一切都改,我發誓!我會努力地去做一個溫柔的、體貼的好丈夫,隻要你給我機會。雁容,原諒我的出發點是愛你!不要毀了我的一切!”
他哭得像個傻孩子,她曾愛過的那個傻孩子。於是,她也哭了起來。他抱住她,吻她,乞求地說:
“你原諒我了嗎?”
是的,她原諒了。她又一次屈服在他的愛裏。但是,這並沒有挽救他們的婚姻。那片陰影一天比一天擴大,裂痕也一日比一日加深。江雁容開始感到她無法負擔心中的負荷。
這天,報上有台風警報。但一清早,天氣仍然是晴朗的。李立維去上班的時候,江雁容叮嚀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