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齡心中是認可這種說法的。火炮威力不僅是精度射速,自然也需要射程及遠。火器不能及遠,顯然是重大缺陷。這一點是不容置疑的。
不過,綜合來看。這佛朗機炮的整體優勢是絕對領先的,倒也不至於因此便失去了仿造的價值。事實上有些時候,精度和射速更重要。射程隻是衡量的一個維度罷了。
“嶽父大人,光是這一點,似乎瑕不掩瑜。而且這似乎不是無法改進的硬傷。比如嶽父設計的後膛拉栓鳥銃,不也是借鑒其原理麼?鳥銃我沒有試射,但我的雙管火銃卻是密封性很不錯的。所以,這似乎不是不可以解決的辦法。工藝上的手段,也許我們比番國強。”張延齡道。
徐杲撫須道:“這話也不差。老夫不是吹牛。若是老夫來仿造,必會解決射程的問題。這確實不是什麼無法解決的問題。”
張延齡道:“那不就結了?咱們甚至可以不管氣密性的問題。可以采用加大藥量來彌補射程。反正咱們冶煉的精鋼的強度是足夠的是吧?完全可以通過加大藥量達到射程更遠的效果。”
徐杲看著張延齡欲言又止。
張延齡笑道:“是否我這話又外行了?”
徐杲不置可否,沉聲道:“延齡,你可知那次番國商人將那門佛朗機炮向朝廷要價幾何麼?”
張延齡道:“似乎價格不菲,你似乎說過的,我卻忘了。”
徐杲沉聲道:“番國商人要價兩萬五千兩。”
張延齡驚愕瞠目道:“這幫家夥怎麼不去搶?兩萬五千兩銀子一門佛朗機炮?黑了心了。難怪朝廷拒絕了。”
徐杲搖頭道:“價格確實貴了些,但是卻也不是完全的漫天要價。你可知那佛朗機炮的母炮是什麼材質麼?那是一門銅炮。那門佛郎機除卻子炮之外,母炮重達一千二百餘斤。工藝不談,光是一千二百斤銅,便價值幾何?”
張延齡算不出來,想來是個很大的數目。畢竟銅便是錢,一千多斤銅造成銅錢怕是也得一大堆吧。那也必一定是不小的一筆錢。用銅鑄炮,這也太奢侈了。
“材質昂貴,加上佛郎機本身技藝價值以及人工,萬裏之外運抵我大明,這些都是錢。雖然兩萬五千兩銀子確實有些離譜,但是就算價格公道,怕也不是個小數目。咱們造一支鳥銃的價格都需要一百多輛銀子。何況是佛郎機炮?所以,這價格太過昂貴,便是佛朗機炮的另一致命缺陷。試想,誰肯花如此巨量銀錢鑄炮?便是朝廷也承擔不起。”徐杲沉聲道。
“可是為何非要銅呢?咱們自己造,冶煉的精鋼難道不可以造麼?咱們自己的精鋼,自己的人工,哪怕鑄造千斤重炮,成本也不至於太高吧。”張延齡咂嘴道。
“你道為何番人要用銅鑄炮麼?因為銅質炮筒散熱極快。佛朗機炮子母炮速射的優勢才能發揮出來。”徐杲道。
張延齡恍然,原來居然有這樣的關竅在其中。佛朗機炮之所以厲害,速射是其巨大優勢。但是倘若炮筒不能迅速散熱,則優勢難以發揮。銅質散熱比鐵快,所以才用銅鑄炮。故而昂貴之極。
“越是快速發射,越是對材質要求高。銅具有硬度和韌度皆為上乘的好處,且散熱快,所以適合鑄炮。番人不是胡來,他們是完全按照實戰性能來製造佛朗機炮的。當然,並非其他材質便不可以鑄造佛朗機炮,但是若要發揮最大優勢,銅是最佳選擇。我野狗嶺冶煉的精鋼,是為了製造小型鳥銃火銃而冶煉,並非為了鑄炮冶造。其性能可未必適合鑄造佛郎機。也許鑄造出來便是一堆廢鐵也未可知。在鑄炮這件事上,番人的做法定是他們嚐試多次的結果,必是有其道理的。”徐杲沉聲道。
張延齡緩緩點頭。確實,這種事是科學,不是想當然的事情。否則怕是要白費功夫。
“這便是老夫為何要跟你說,這件事你要三思而行的原因。仿造佛郎機炮價格不菲。其中或有反複,則成千上萬兩銀子便毀於一瞬,全部打了水漂也未可知。再說,老夫對佛朗機炮知之不詳,隻三天時間並不能知曉其內部結構和相關細致之處。延齡,這件事,確實需要慎重。況且造出佛郎機又如何?如此昂貴的火炮,朝廷也不會購置。鑄炮花費巨大,彈藥消耗也是極為靡費,對你個人似乎無用。所以,我覺得,這件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徐杲肅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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