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我不用再看了,有徐大人在這裏管理兵工廠,無需我再指手畫腳多說半句。我想到的你都想到了,我沒想到的你也想到了。”張延齡笑著對徐杲道。
徐杲嗬嗬而笑,謙遜道:“侯爺萬莫這麼說。侯爺命我管理此處,我豈能不盡力?還有許多不足之處,有待完善。這麼大的地方,耗費數十萬兩銀子建設的成果,我豈敢掉以輕心。”
老鐵匠在旁笑道:“延齡,你可不知道。徐大人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其他時間都在琢磨這裏的事情。不但操心上上下下各大工坊的事務,晚上還熬夜親自鑽研那些火器的形製。我真是佩服的很。你請他來管事,算是請對人了。野狗嶺上上下下誰不服他?我老漢都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
徐杲笑道:“老哥別這麼說。徐某一人可管不好這裏,許多事還是你老哥幫襯。這裏要說最有威望的,還得是你老哥。”
老鐵匠哈哈笑道:“徐大人,他們那是看著延齡的麵子。知道我阿秀是侯爺的人,他們才如此。對我那是怕,對你那是敬,這可是兩碼事。”
徐杲擺手道:“一回事,一回事。”
張延齡在旁大笑道:“二位都是關鍵人物,也不用謙遜了。謙遜過度便是矯情了。總之,有你們在這裏,我便完全放心了。我覺得其他的地方也不必去看了,我來也不是找紕漏的。”
徐杲道:“也好,其他地方也不必看了。不過開鑿的石窟你不瞧瞧麼?裏邊有好東西呢。”
幾人從北坡石階下去,不久後便看到了通向野狗嶺下方斜斜橫切進去開鑿的山洞。這是個大工程,張延齡估計沒有兩三年也不可能完成內部石室的建設。這本來是用來關鍵時候用來儲存物資和藏匿的工程,但隨著私造火器的事情被默許,其實已經沒有了太大的必要。
不過工程還在繼續,而且進展的很快。
一條斜斜的甬道通向下方,張延齡等人走了六七十步才到了盡頭。那裏叮叮當當有石匠在開鑿山腹,忙的不亦樂乎。甬道每推進丈許,便有原木框架和壘砌的石磚作為支撐,安全工作做的倒也不錯。
甬道兩側已經開鑿了四個石室。在其中一個石室裏,張延齡看到了整整齊齊碼放在裏邊的一排排木箱子。
“這便是你要給我看的好東西?”張延齡笑問道。
徐杲笑著點頭。張延齡上前掀開一支長條形的木箱,裏邊整整齊齊的碼放著十幾支長管鳥銃。在火把照耀下,油光鋥亮,湛藍簇新。
張延齡拿起一把來,這才發現這鳥銃的構造已經不同,這是拉栓式連發鳥銃。原來徐杲已經造出了一批連發鳥銃來。
“果然是好東西。”張延齡喜道。
他伸手取出一隻來,熟練的拉動後膛。哢哢聲在石室裏回蕩著,順滑無比,流暢無比。這槍栓拉動的聲音在張延齡聽來簡直比世上最美妙的聲音還要好聽。
“嗯,加了卡簧是麼?到位自動滑入。球杆也做了調整,更加的不費氣力了。後膛似乎寬大了些,這是為了裝大紙包彈是麼?不錯不錯。確實有了很大的改進。”張延齡一邊擺弄著,一邊笑道。
徐杲撫須微笑,頗有遇到知音之感。張延齡拿到手裏,便將自己改動的地方全部說了出來。自己甚至不用多嘴解釋一句,他便已經洞悉玄機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最怕的是自己的改動張延齡完全不理解,那豈非是明珠投暗,俏媚眼做給瞎子看了。
張延齡擺弄了一會,放下鳥銃,轉身向徐杲深施一禮道:“多謝徐大人了。延齡對徐大人的敬佩和感激難以言表。別人或許不知道這其中徐大人所耗費的心力,但是延齡卻是明白的。若非是徐大人這樣的大工匠,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精致漂亮的火器。”
徐杲笑著還禮,心中欣慰無比。
兩人相識大笑,惺惺相惜。
張延齡可不是客氣話,在這樣的時代裏,徐杲做的這一切都是從無到有的探索。每一處的改動和進步都是前人所沒有做過的。非有鑽研精進之心,非有精湛的技藝和苦苦求索的態度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張延齡知道這當中的艱難之處。他隻是出了一張嘴,描繪出一個方向,而且是他自己也並不精通的方向。但是徐杲做的可都是實現這種可能的實事。前有徐幼棠做出了探索,到了徐杲手裏,更是大踏步的前進。
這樣的連發鳥銃,已經是這年代所能造出來的單兵火器的天花板的存在了。
張延齡欽佩徐杲,徐杲何嚐不也因此成就感滿滿。之前無數個枯燈深夜裏的苦苦思索和煎熬,也都算不得什麼了。
張延齡等人盤桓了一會出了山洞,走到公房左近的時候,南邊山坡上傳來了阿秀的聲音。
“相公,瞧誰來了?”
張延齡從長窗裏探出頭去,隻見南邊山坡石階旁一顆盛開的花樹之旁,一個俏生生的身影正站在樹下,仰頭朝著上邊張望。
“幼棠!”張延齡大喜叫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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