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叛成功之後,兵部尚書許進便上奏說,團營乃京師兵馬,職責是拱衛京師不可擅動。地方平叛以及邊鎮禦敵自有地方衛所兵馬。調動京營平叛不合規矩,開了個不好的先河雲雲。
許進這麼做是因為在前幾日的皇上召集重臣論功的時候給予張延齡的褒獎過高。而以此理由則可以壓低功勞,抵消一些對張延齡戰功的吹捧,不讓張延齡從此次平叛成功之中得到更多的好處。這顯然也是劉瑾示意他這麼做的。
這個消息張永去寧夏鎮傳旨之後便私下裏透露給了張延齡,張延齡自然要加以應對。不能讓這幫家夥背地裏搗鬼,壞了自己的好事。
說起來領京營出征確實不合規矩,但是如果是為了實現皇上的謀劃意圖,便沒什麼不合規矩的了。故而這個鍋得讓皇上背。
如何讓皇上心甘情願的背這個鍋,那自然是先給他戴一頂英明神武算無遺策的高帽子了。
“皇上聖明,原來這一切都是皇上的安排。皇上英明神武,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臣等佩服的五體投地。”
“皇上**遠矚,定下奇襲之策,安排騎兵出京,原來有此深意。臣等愚鈍,居然不知道其中緣由,當真是慚愧。”
“臣就說,建昌候雖然神勇,但有如此膽魄。卻原來是皇上的謀劃,那便說得通了。皇上英明啊。”
一群臣子們紛紛開始大吹法螺。送到門口的拍馬屁的機會豈能錯過。
朱厚照嗬嗬而笑,伸手摸著並不存在的胡須,心中滿足之極。恍惚之間,他都有些認為自己確實是對張延齡麵授了機宜了。也許自己當真在出征前對張延齡說了些什麼,隻是自己現在記不起來罷了。或許張延齡說的是實話。否則自己為何同意他領京營騎兵出征?
他已經忘了,出征之前他確實問過張延齡如何平叛。張延齡隻給了他四個字的回答:隨機應變。當時他還有些失望,覺得張延齡敷衍自己。他可並沒有提出什麼好的計策,隻是當時曹雄大敗,他已經迫不及待的希望有人能平息叛亂,所以答應了張延齡挑選振威營騎兵出征的請求。
李東陽和楊廷和對視一眼,兩人心中均暗暗歎息。
李東陽的心裏如明鏡一般,他當然知道張延齡說的都是假話。若皇上麵授機宜,楊一清怎會不知?楊一清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稟報了自己,包括張延齡將奇襲計劃的功勞生生的分了一半給楊一清,以掩蓋楊一清渡河失敗的罪責。若是張延齡早有皇上授意,當初楊一清故意排擠他的時候,他怎會不拿此事逼迫楊一清就範?而是選擇了風險更大的孤軍深入?明顯是張延齡在當眾胡扯。
適才李東陽那番吹捧張延齡的話確實是故意為之,這是他和楊廷和私底下商議之後定下的小小的策略。
這次平叛行動,他們本來希望外廷能居首功以扭轉外廷頹局,所以楊一清才會在開始的時候對張延齡進行排擠,從而達到外廷平叛的目的。但是事情的進展卻出乎意料。
事已至此,隻能隨機應變。李東陽和楊廷和商議之後決定將計就計,大力拱火。張延齡既然立了大功,索性將他架的更高,對他大力吹捧。將張延齡推高,他便成了眾矢之的。如能引發皇上的不快,劉瑾必然會抓住機會大做文章。
隻要引起勳戚和內廷的直接對抗,那便是最有利的局麵。張延齡立了大功,勳貴們揚眉吐氣,正是他們膨脹的時候。這時候必然不容劉瑾搗鬼。極有可能引發對抗。外廷坐收漁翁之利,實乃最佳策略。
可是,李東陽萬萬沒想到張延齡會來這麼一處。也不知他是感覺到了什麼,還是無意為之。總之,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今日張延齡的手段都令人佩服的五體投地。
且不說歸功於皇上的麵授機宜,這事極為高明的逢迎之策,比之當麵吹牛拍馬唱高調要高明了萬倍。關鍵是,一個人居然肯舍棄巨大的虛榮,將他人對自己的讚譽全部棄之不顧,這是何等清醒的頭腦。
關鍵是,張延齡知道,他實際上所得到的好處不會少,失去的隻是虛榮,收獲的是皇上的好感。他完全明白什麼才是重點。皇上的信任和好感才是他想要的,其他人的那些褒獎,什麼聲望,什麼崇敬佩服的目光,什麼所有人對他的讚揚和褒獎都一文不值。
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能夠冷靜到這種地步,能夠清醒到這種地步,能夠現實到這種地步,這是極其可怕的。
李東陽有些沮喪,他沮喪的不是自己計劃尚未開始便失敗了,他沮喪的是,張延齡這樣的人的出現,是他的智慧和能力無法駕馭的。這或許對朝廷而言不算壞事,但對外廷而言,怕絕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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