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齡翻來覆去的看了一會,突然間,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大漢將軍侍衛的盔甲是很精良的,不同於普通邊軍和部分京營兵士裝備的紫花布麵甲,作為侍衛親軍中的精銳,他們穿著的是更為精良的山文鎖子甲。這是一種極為堅固防禦力極高的甲胄,可抵擋一般兵刃的砍刺。
不過,除非是出行或者作戰,一般情況下大漢將軍們穿著的都是罩甲,那是一種更為輕便,防禦力也不錯的盔甲。今日狩獵,絕大部分的侍衛穿著的都是罩甲。
但是,張延齡手裏拿著的破碎的甲胄卻是山文鎖子甲。
按理這也沒什麼。錢寧穿什麼甲胄那是他的自由,這也不是什麼作戰,也沒有特別的要求。隊伍中也有穿著鎖子甲的,不足為奇。但是,張延齡在錢寧的山文鎖子甲的內襯裏發現了奇怪的東西。那是一層額外的鐵片,鑲嵌在甲胄內層,用厚布裹住,縫補在內襯裏。
張延齡是領軍之人,自然知道甲胄的形製和構造。若是手上這鎖子甲沒有破碎的話,倒還真不知道裏邊多了這麼個東西。這層鐵片顯然是人為額外加進去的防護。前後兩片,貼在胸前和後背要害處,作為甲胄之外額外的一層防護。
這隻是一場狩獵而已,錢寧隻是普通的一名隨行的大漢將軍侍衛罷了。穿著山文鎖子甲已經是顯得笨重且無必要,在這甲胄之內又增加了一層鐵皮護身,這是為什麼?有這個必要麼?如此惜命?還是,他知道此行危險?
張延齡叫來一名錦衣衛親衛,讓他帶著自己前往關著這頭黑熊的圍欄處。那錦衣衛親衛甚是不解,但是張侯爺吩咐又不好回絕,於是領著張延齡前往。
張延齡來到了關押黑熊的圍欄。他發現,這座圍欄雖然不大,方圓隻有七八丈而已。但是,整個圍欄全是以手臂粗的鐵棍打造而成的。那簡直就是一座堅固的囚牢。
鐵圍欄之間的間隔隻有半尺寬,以那頭黑熊的體格那是根本出不來的。圍欄高三丈,裏邊的樹木都被砍伐幹淨,以那頭黑熊的體格也不可能翻越出來。
圍欄的門緊緊的關閉著,巨大的鐵栓拴的死死的。看起來,那頭熊也不可能從門裏出來。那麼,這頭熊是怎麼逃出來的?
圍著圍欄轉了一圈,張延齡終於找到了黑熊逃出來的原因。在圍欄西南角,地麵挖開了一個大坑,形成了一個從裏通向圍欄外的坑道。
在圍欄上,張延齡看到了剮蹭下來的一撮撮的熊毛。以及地麵上熊爪刨地留下的深深的劃痕。
“哎呦,這畜生,聰明的緊。這片圍欄其實建在一片碎石上,地麵堅硬的很。但是西南角這裏,卻是一片鬆軟的泥地。那頭熊便是從這裏刨地鑽了出去。成了精了麼?”
陪著張延齡前來的那名侍衛驚訝的道。
張延齡問了幾句,確定了除了西南角之外,裏邊的地麵其實是一片石頭地。地麵上為了平整,鋪上了一層青石。在外表看,那是絕對不會看出什麼異樣的。
這頭熊如此聰明,它是怎麼知道西南角地麵鬆軟的?怎麼知道從這裏刨土可以出去的?莫非真的成精了?
張延齡當然不信。熊或許有智商,但是畜生便是畜生,還真能成了精,知道那裏可以挖出去不成?而且其他地方都沒有挖掘的痕跡,那熊直接便從這裏挖了出去,難道長著透視眼不成?
張延齡細細的在挖掘的通道左近觀察了一會,然後他找到了答案。
地麵上有一堆血糊糊的羽毛,幾隻被麻索捆綁的雞爪散落在草叢裏,還有一顆血糊糊爹的雞頭。島上有雞,而且看起來還是活雞,這已經很奇怪了。這雞的腳被綁住了,更是奇怪。
幾隻綁住的雞,一頭精準挖掘地麵的熊,一副加了內襯的甲胄,一次意外的熊襲,一次拚死護主奮不顧身的救援。
這一切組成了一個長長的鏈條,讓一個精心設計的計劃完全呈現在了張延齡的腦海之中。聽到錢寧這個名字的時候,張延齡便知道他是誰了,便也意識到這次的忠心護主並不簡單。果然是一場自導自演的戲碼。
張延齡不得不感歎,帝王身邊的一切意外都不是意外,一切巧合其實都不是巧合。身在其中的帝王固然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但身處各種算計之中,這是否是一種悲哀?自己救了錢寧,這是否已經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