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侯徐震撚須點頭,心中得意。
張延齡道:“徐侯爺,恕我冒犯。和令祖蔡國公相比,你覺得你能比得上麼?”
徐震一愣,皺眉道:“你這是何意?本侯當然不及先祖。他老人家的功勳,我拍馬也趕不上。”
張延齡點頭道:“那就是了。那我可不可以這麼,令祖創下的功勳功績你們徐家子孫都沒能超越。你們不過是在享受先祖留下的祖蔭,躺在功勞簿上罷了。因為祖上的功勳,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自己卻寸功全無。這是值得驕傲的事情,還是覺得羞愧的事情呢?”
徐震嗔目而起,指著張延齡喝道:“建昌候,你是何意?你羞辱本侯麼?”
張延齡皺眉道:“我這怎麼是羞辱?我的是事實啊。令祖定希望子孫光大門楣,而不是一無是處靠著吃老本度日。令祖當年率十萬大軍為先鋒軍破敵,封國公。永樂皇帝都尊敬三分。而你徐侯爺領一營京營,連戰場也沒上過。在朝中無話語之權。你能是廣大了門楣麼?我錯了麼?”
徐震氣的臉色鐵青,對英國公張懋道:“老公爺,這廝太可惡了,如此辱我。老公爺當主持公道。不然,我便要跟這廝翻臉了。”
張懋皺眉道:“建昌候,你這些作甚?莫要挑起事端。”
張延齡拱手道:“抱歉,我傷了他自尊心了。罷了,那我不他便是了。我的意思不是羞辱徐侯爺,我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想想當年,在座諸位祖上馳騁疆場,封公侯之時,那都是實打實的本事,地位也都讓下人誠心誠意的欽佩服氣。當年國公侯爺們的地位和如今咱們這些國公侯爺的地位相比,孰高孰低,不言自明。當年勳臣們是和皇上一起商議朝廷大事,決斷朝中大事的。而如今呢?除了一些禮儀性的場合之外,我勳戚之家可能決定任何一件朝廷大事?除了在兵部之下,領些京營兵馬之外。可有任何實質性的權力?”
“領京營兵馬不是權力麼?這可是兵權。誰也不能染指的兵權,隻有咱們勳臣才有這份殊榮。那是皇上對我們勳貴的絕對信任。為何到你嘴裏,卻一文不值?”陽武侯薛翰大聲怒道。
張延齡沉聲道:“當然不是一文不值,但也不像你得那麼值得自傲。絕對信任是不存在的。否則各營之中為何要有監軍太監坐營?”
“……”
眾人無語。確實,每營都有太監坐營鎮守,白了便是皇上派來監視的。那當然不是絕對的信任,是有限的信任罷了。
“監軍太監是規矩,兵權本就需要監督,無可厚非。”徐震道。
張延齡道:“我承認,你的對。自然是需要監督的。不光需要監督,而且各位的調兵之權也需要得到兵部的許可。兵部不準,誰能私自調兵?換句話,咱們這些人,隻是領軍而已。沒有允許,一兵一卒也難以調動。若私自調動,便會獲罪。這便是各位如今的處境。不要什麼皇上絕對信任。當年各位祖上領軍的時候,難道也有這麼多的限製?”
眾侯爺心裏既惱怒,卻又無言以對。張延齡的話雖然刺耳,但現狀確實如此。好像京營兵權在侯爺們手裏,但又好像不在他們的手裏。到底在不在自己手裏,他們自己也回答不上來。
其實,監軍太監自古有之,倒也不是現在才有。但有監軍太監的存在,便表明皇帝的信任不是絕對。張延齡的話雖然有漏洞,但卻也一時無法反駁。
“張延齡,你東拉西扯,到底要什麼?我們可沒閑心聽你在這裏胡八道。”徐震沉聲喝道。
張延齡沉聲道:“徐侯爺,我要的意思你還不明白麼?我勳戚之家,如今除了一些虛名之外,其實一無所有。掌軍確實是殊榮,是信任。但是這信任和殊榮著實有限。勳戚之家的沒落已成事實。下人有誰還在內心裏對勳戚之家有尊敬之心?在他們眼中,勳戚之家不過是躺在祖上的功勞簿上醉生夢死的一群人罷了。在朝廷上,沒有話語權,在百姓心中,也沒有地位。看似風光,其實危急四伏。咱們既不能和外廷文官比,也不能同內廷太監們比。處在一種不尷不尬的地位上。我不知徐侯爺你們還有什麼值得自豪自傲的。再這麼下去,勳戚之家就要完蛋了。”
眾人呆呆的看著張延齡發愣。徐震猛然起身,大聲道:“這酒喝不下去了,英國公,定國公,我是聽不下去了。張延齡滿嘴胡八道,教訓起咱們來了。他知道個屁?大言不慚的這些話,詆毀羞辱我等。請二位國公給予他懲戒。”
“對,不容此人胡八道,滿口胡言。”幾名侯爺也紛紛道。
英國公臉色鐵青,看了看張延齡,又看了看幾名義憤填膺的侯爺,緩緩道:“老夫倒是覺得,張延齡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