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陽伸手拉了拉謝遷,溫聲道:“皇上,謝大人這是嫉惡如仇,心憂國事,皇上莫要怪罪。”
謝遷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魯莽,本來已經踏步上前,此刻忙躬身往後退去。
朱厚照道:“朕不怪他,朕不怪他。隻是,這件事……朕一時不知如何決斷。”
李東陽溫聲道:“皇上有什麼顧慮麼?”
朱厚照皺眉道:“劉瑾他們雖然有錯,但畢竟跟了朕這麼多年,對朕也忠心耿耿。還有建昌候,那是朕的舅舅啊。這件事太後知道麼?還有,建昌候是定國公徐公爺的女婿,徐老公爺知道麼?”
李東陽道:“皇上,切不可感情用事。要以大明江山社稷為重。皇上不用擔心,一切有臣等擔當,皇上隻需準奏便可。其餘的事情,臣等自會解決。”
朱厚照皺眉低頭不語。劉健沉聲道:“皇上,臣等今日來此,便抱著一定要讓皇上準奏的決心而來。臣等每思皇上身邊奸佞人雲集,便心憂如焚,夜不能寐。皇上一日不準此奏,臣等便一日不能放棄。”
這話已經帶著威脅之意了。從劉健的口中出這番話來,那明他已經很惱怒了。劉健雖然倨傲,但是在皇上麵前還是從不失儀的。
朱厚照依舊低著頭不話,纖細的手指僅僅的互扣在一起,指甲掐進了肉裏。看得出,他的心中有著強烈的心理鬥爭。麵對眼前的情形,他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是倔強少年有他自己的倔強。
朱厚照抬起頭來,噓了口氣道:“三位大學士,朕還是覺得,這件事得三思而行。朕此刻不能準奏。朕還沒有想明白一些事情。父皇過,倉促之時不可以下決斷,要思量清楚再行事。所以朕……”
“皇上,難道老臣幾人的一番嘔心瀝血,一番為大明之忠誠,尚抵不過那些奸佞人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麼?”劉健厲聲喝道。
朱厚照臉色煞白,顫聲道:“話……話不能這麼。朕也不是不答應,朕是……要考慮清楚。”
“考慮清楚?皇上要是如此慎重,怎不在偷偷跑出京城之時好好的思量一番後果?怎不在任性而為之時思量著收斂行為?嗯?”謝遷踏前一步,瞪著眼大聲道。
朱厚照身子往床上縮去,大聲道:“幹什麼?你們幹什麼?朕……朕是皇帝,你們想要幹什麼?”
一語驚醒夢中人,劉健迅速冷靜了下來。是啊,朱厚照是皇上,他們是臣子,有些事還不能做,因為還沒到這麼做的時候。
“皇上不要怪罪臣等,臣等……實在是不能理解皇上心裏在想什麼。老臣現在心中充滿了挫敗感,覺得愧對先皇,愧對我大明曆代先聖。老臣無能,無法服皇上。”劉健長聲歎息,痛心疾首。
朱厚照皺著眉,身子往後仰在龍塌上,眼睛看著劉健。李東陽從他的嚴重看到了厭惡和憤怒。李東陽立刻明白,此刻不可逼之過激,否則恐怕適得其反。反正手段還有,今日覲見上奏隻是第一步,怎可一下子便將事情弄糟,弄的不可收拾。或許該退一退,給朱厚照一些空間和時間才是。
“皇上,臣等理解皇上的心情,這件事或許皇上覺得需要慎重一切,不想倉促做出決斷。那也不要緊,臣等可以等皇上思量清楚。這樣吧,臣等暫且告退,傍晚的時候,臣等在午門外等候皇上的決斷。”李東陽沉聲道。
朱厚照忙道:“好,好,朕好好的想想。”
劉健麵色鐵青,但也知道不可操之過急,於是躬身道:“老臣告退。”
“好,你們退下吧。”朱厚照低著頭擺著手,像是趕走一群蒼蠅一般的急迫。
劉健冷哼一聲,轉身闊步而出。謝遷也冷哼一聲跟著劉健離開。李東陽在最後,暗暗歎息一聲,向朱厚照拱了拱手,追著劉健謝遷等人去了。
朱厚照坐在床邊半晌才緩過氣來,愣愣的看著地上的奏折,目光有些呆滯。此刻他也明白了過來,這一次,劉健他們不再是和之前那般了。他們的態度很是堅決,看起來也是做好的準備。那奏折顯然是花了功夫寫好的,一切似乎都是計劃好的。他們真的翻臉了。
那麼自己怎麼辦?自己該如何應對?
“皇上!皇上!您怎麼樣了,他們沒怎麼著您吧。”
劉瑾從外邊衝了進來,聲音顫抖的大叫著。他的身後跟著馬永成、張永、穀大用、高鳳等人。每個人都神色驚惶,麵色煞白。
“朕沒事,他們沒對朕怎麼樣。”朱厚照皺眉道。
“那就好,那就好。奴婢無能,被他們硬闖進來了。奴婢們沒攔住。王嶽徐智範亨他們來了,奴婢等人受他們管轄,也不敢對抗。還有錦衣衛的牟指揮使也來了,帶著不少錦衣衛人手。奴婢們沒辦法……”劉瑾連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