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外庭開始了一係列的行動。二月底,內閣首輔劉健先是上了折子,了一堆關於皇宮內務的雞毛蒜皮的事情。
“陛下登極詔出。中外歡悅,但各有司視之為泛常。如軍器、鞍轡二局,各門各馬房倉庫,各分守守備等內臣,舊設有數,今添至幾倍,豈可不減?內官等監匠、禦用等監畫士,多至數十百人,豈可不汰?內承運庫放支,不立印簿,豈可不查?司鑰庫貯錢,若洪武等錢不行,則新鑄妄為虛費,豈可不用?至如內苑禽獸不計其數,宜盡放出;舊宮人年老,或縱令寧家嫁遣。事幹宮禁,則斷在不疑,責在有司。則請嚴加催督。其未盡事宜,令查奏處置,務奏實效。”
劉健的折子看上去義正辭嚴,其實的都是一些事。無非便是皇宮內內監雜役冗員嚴重人浮於事,府庫度支失衡,靡費嚴重。什麼皇宮裏養的鳥獸多了,沒必要。宮裏的宮人多了,不該養著她們,得遣散雲雲。
這些事情其實怎該是一個內閣首輔去管的事情。這些都是內廷事務,就算要管,也需要私下裏跟內廷溝通,私下裏跟皇上通個氣一,沒必要由他這個內閣首輔去上折子鄭重其事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劉健這折子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這是一種試探。而且是一種極為敏感的試探。劉健的折子的是要動內廷的人,內廷是什麼地方?那可是皇上身邊的人。皇宮是一個家的話,內廷眾人便是皇上的家奴。劉健的手伸到了皇上的家裏,棒子要打的是皇上的家奴。
而且,劉健的內廷人員冗多,需要清理裁減雲雲,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多了誰?裁減誰?清理誰?莫非清理內廷王嶽範亨這些人?亦或是皇上從東宮帶來的一幫在身旁伺候的人?
所以,劉健這道折子的用心很是艱深。他在試探新皇的心思。若是新皇當真是對外庭完全的放心,且和先皇一樣對外庭尊重信任,亦或是對外庭敬畏的話,便會同意劉健的折子。那麼劉健便可以通過已經暗地裏勾連的內廷大佬們將一些礙眼的人清理幹淨。那樣的話,內外廷一條心,皇上將來便不能任性而為。
反之,則明皇上隻是表麵的恭敬,實際上是不信任外庭官員的。那麼外庭便會早早的做好準備,用更加有效的手段去控製局麵,而不會因為摸不透皇上的心思而一直被他糊弄著。
不得不,劉健這道折子上的老辣而陰險,不愧是內閣文臣之首。看似不動聲色,其實別有居心。
折子上去了之後的次日,朱厚照便召見了內閣三位大學士進宮商議此事。朱厚照的態度很好,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惱怒或者推諉。朱厚照表示,劉健的折子上的很好,他自己也覺得內廷確實存在諸多弊端需要治理。不過朱厚照,就算要清理,也得等一段時間才能進行。
朱厚照的理由是,先皇駕崩時間不長,宮中內侍宮女大多是先皇之前容留的老人。先皇在世之時對他們都很好,曾經親口過不會趕他們出宮,要供養著他們。先皇一駕崩,自己便立刻這麼做,既是違背先皇的意思,也會被人詬病為刻薄寡恩之舉。
劉健等人有些訝異,他們並未聽先皇曾經對內廷宮人有過什麼承諾。朱厚照的這件事他們並不相信。但是朱厚照,皇上是在某年某月某日親口的。他當時在場親眼目睹,親耳聽到的。還當時有誰誰誰在場。
朱厚照這麼一,劉健李東陽等人便不好質疑了。若是此刻還質疑,豈非是皇上在撒謊麼?在這種情況下,顯然也不能逼著朱厚照去準奏行事。有先皇這個擋箭牌在,這件事必是要以後再的。
這份奏議便隻能暫時擱置,以後再處置。這個結果讓劉健等人感覺像是吞了蒼蠅一般的難受。如果先皇當真過那樣的話,那自然是無話可。但如果是皇上編造的理由,推脫了此事。那則明皇上聰明絕頂,已經學會了耍手段應付自己。又或者有人給他出謀劃策。
這一次試探未果,劉健等人沒有氣餒。很快,一個更激烈的奏折便擺在了朱厚照的案頭。
三月初六,戶部主事李夢陽上了一道言辭激烈的折子。這李夢陽是當今有名的才學之士,詩文寫的極好,在朝野之中頗有剛直之名。他的奏折的內容也極為的勁爆直接,令人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