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最後的時間(5)
烈日當頭,我騎在小白身上,搖搖晃晃跟著大部隊往前走,搖著搖著就要睡去。我昨晚上著涼了,整個人昏昏欲睡。突地,後背一緊,一個清涼的身子貼上來,純男性的氣息立刻*了我的周身。
那是讓我放心的安舒味道。
空桑哥哥的衣料也不知是什麼做的,在這烈日底下竟還能維持清涼。我拿臉頰在他胸膛上蹭蹭,再蹭蹭,真是舒服啊!整個人迷迷糊糊地真要睡去。
身上一涼一緊,是空桑哥哥將我裹進了他寬大的披風裏。他親親我的額頭,說了句“睡吧”,這便是我清醒時的全部記憶了。
我這一睡便睡了四五天,睡得時間夠久,這風寒也就不藥而愈了。空桑哥哥與我都師承梵老頭,秉承的宗旨一貫是能不吃藥就不吃藥,當然,大病中毒什麼的就令當別論了。
陸江城與六王子並沒帶很多隨從,因此,同行人並不多。空桑哥哥帶的人最少,為此,我還偷偷擔心過一把,哪隻空桑哥哥告訴我,真正厲害的,都不擺在明麵上。
不擺在明麵上,不擺在明麵上……好吧,我懂了。
記不清是在第幾天,我們在一座小城歇腳。
這是沙漠中的一座簡陋小城,與泠城不可同日而語。城內隻一家客棧,一間飯館,並居民五六戶。不過,相對於如此稀少的人口來說,這座城已經是一座大城了。
飯館是一對花甲老夫妻開的,店小二便是倆人兒子。小二看上去憨憨傻傻,也許腦子真有什麼問題。
老板說他們店裏難得來一次客人,做了我們這一行人的生意,他們便有大半年可以不開張了。說這話的時候,那老板正站在我對麵,我與空桑哥哥單獨坐的靠窗位置,他那張過分衰老的臉上溝壑縱橫,笑起來的時候看不見眼睛,眼睛全被皺紋掩蓋了。我一時興起,便問了老板年歲。老板笑說自己三十有二。我一個哆嗦。
“怎麼了?”空桑哥哥替我倒了杯涼茶。
那茶是先前出發時裝在壺裏自備的,雖經曆了那麼些天,依舊清涼爽口。我眼睛那老板走遠,便吞吞吐吐道:“我隻是覺得驚奇,原來那老板跟空桑哥哥你差不多大。”
空桑哥哥看了我一眼,不說話。
我被他看得涼颼颼,忙道:“我亂說的亂說的,他怎麼能跟空桑哥哥比?嗬嗬,嗬嗬……”
填飽了肚子便要去找處所。城內唯一一家飯館與僅此的一家客棧隔得竟然還挺遠,穿過幾條蕭索接到,如果那也能稱之為街道的話;越過幾段傾頹城牆,起碼那曾經是城牆。
空桑哥哥突然喊了停。
彼時,我們正經過一道城門。門已破損不堪,所幸那門似乎是用了什麼特殊材質,倒也沒被風沙侵蝕幹淨,還留了個門的輪廓在人間。揚起頭往上看,城樓倒還有城樓的樣子,側邊甚至還殘存著層層台階,不知多少年前,守衛城池的將領們曾從那兒拾級而上。不知為何,如今,望著這頹敗的城牆與台階,我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緬懷不似緬懷,悲傷也不盡是悲傷。
空桑哥哥驀地就牽了我的手沿著台階往上走。
我驚呆了,完全忘了還有掙紮反應反對這件事。待回神時,我們倆人已立在了高高城樓上。
越往高處,風沙侵蝕得越是厲害,這城樓……也就此刻我們腳下的這一隅可以站人了。
放眼遠處,一片黃沙,莽莽沙河裏,隻有狂風與沙塵最是恣意。
身邊這人也不說話,好似在凝視著遠方不知名角落,又好像什麼也沒看,但廣袖下的手卻是始終與我的緊緊相連。
我是不安的,但因著這份相連,我竟奇跡般地驅散了那份不安。
“就是這裏了。”空桑哥哥沒來由說了這麼一句。
在那之後,我們又在城樓上立了許久,並肩的。我問為什麼,空桑哥哥說機會難得,我們該好好享受大漠裏的壯麗日落之景。
下得城牆的時候,陸江城與六王子就在下邊。說起來是一同走路,但這些天來,我要麼徹底混睡,要麼就是窩在空桑哥哥懷裏讓他幫我擋太陽,還真是沒機會見到別人。
他們隻看了空桑哥哥,沒看我。
“如何?”問話的是六王子,一副躍躍欲試著急又幸福的樣子。
空桑哥哥就微微點了下頭。
這是他們男人間的啞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