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又一隻萌物（1）
秋去春來，臨冬城果然是個沒有冬天的地方。臨到冬，卻偏偏到不了冬。這裏是春天，可按時節來算，這是極不正常的。不知道外麵的天地裏，又是什麼季節呢？
記得小時候，娘考過我一道腦筋急轉彎，說，樹林裏有棵樹倒下了，如果沒有人在，那麼，樹倒下時，有聲音嗎？
當然有聲音啊！記得當時，我答得理所當然。
可娘似乎有不一樣的看法，她讓我再想想。我便再想了想。可我想得腦仁疼也想不出，就撲倒娘懷裏撒嬌，要娘直覺公布標準答案。可娘說，有些問題沒有標準答案。我當時不能理解，現在想來，好像有了那麼點意思了。
我身在這個沒有冬天的地方，那麼，外麵到底有沒有冬天呢？誰也不知道吧。
院裏的桃花開了，粉紅爛漫，惹得那東升的旭日也失了顏色。好吧，這麼說有點誇張，不過，真的是很漂亮呢！漂亮到……連我這種不怎麼喜歡桃花的人都覺得她妖嬈。妖嬈到……恨不得馬上就能吃到她的桃子。
我躺在樹蔭下，暖陽照了滿身滿臉，是最舒適的時節。草地上，偏偏落英鋪散開來，比那錦緞還要美麗。綾羅錦緞是死的，花卻是活的，活的跟死的，我想，我更愛前者。
我又重拾了話本來看，這是空桑哥哥替我選的，說這種類型比較適合我身心的發展。好吧，發展就發展吧，總比沒的看要好。空桑哥哥有個很大很大的書房，裏麵的藏書……估計這輩子也很難看完吧，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
這是臨冬城，空桑哥哥自小長大的地方。
剛剛看到哪兒了？
哦，小姐俠客雙雙牽手把家還。
這種類型的話本我以前沒看過，一下子從小姐書生的戲碼，突地調至小姐大俠，說時候，我有一段時間的不適應。書生多溫柔啊，大俠也好，但是粗魯了些。但是，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到後來，便漸漸也能領略到大俠的好來。大俠呀，多少鐵血柔情的故事在心間！
果然，潛移默化的力量是可怕的。
記得有一次，我跑去問空桑哥哥。空桑哥哥正坐在桌案後，看著一本本黃色封皮的東西。
我問他大俠好，還是書生好。我以為至少要我解釋一番問題的來由，空桑哥哥才能回答我，卻不想，他直接把問題拋給了我：“我覺得誰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嫵的想法。阿嫵，你喜歡大俠還是書生呢？”
我想了想，說：“我哪個都不喜歡。”因為他們都是假的，我喜歡的是真真正正的人。
唔，我翻了個身，舒服地在暖洋洋太陽下伸了個懶腰。樹蔭，話本，綠樹，紅花，我突然間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似乎，在陸府的時候，我過得也算這樣的生活。哦，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在陸府，我還兼任陸江城的小書童，冷不丁就會被擾了白日清夢，因為陸江城叫我了。
在這裏呢？住了3個月，我長胖了5斤。可我一點兒也不焦慮，娘說了，就像森林裏沒有長得一模一樣的大樹，人呢，更沒有統一的參考標準了，高矮胖瘦什麼的，隻要自己看得過去，別人的想法什麼的呀，通通是浮雲。
這就是我最最愛的娘親呀！
“悶不悶？”書案後，空桑哥哥忙著翻閱什麼，冷不丁開口問我。
彼時，我正踩在小圓桌上，試圖拿下書架最上層的一本黑皮書。聞言，我隨口答道：“還好。”
“本想今日帶你出門逛一逛，既然這樣……”
“悶悶的，很悶的。”
空桑哥哥笑了，我便忘了最想拿到的那本書。
臨冬城，這是一個很美麗的名字，至少在我看來，它很容易讓人熱血沸騰。其實，這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城池，嗯，比一般的大城池還要大上一些。城裏的民眾也很大眾化，我不覺得他們與我之前所熟悉的那些普通老百姓有什麼差別。唔……差別還是有的，似乎……這裏的人，更愛笑一些。
我對地理沒什麼概念，隻記得來路上，我們穿過了那茫茫不見天地的水域，又翻越了層巒疊嶂的高山，然後又是平地，最後，才到了這裏。真是一段不易的旅程呢！
“空桑哥哥，今天是什麼特殊日子嗎？”唔……開口叫空桑哥哥的感覺真好，隻可惜，那是他自己告訴我的名字，而不是我開口向他傾訴的。似乎，那一段往事，每當我下定決心要說出口的時候，總會有那麼些意外。嗯，對其他人來說是小事，對我來說，是占據我心底深處的……漫長的事。
不過，這也算進了一步吧，總比叫木先生，或者啊喂的要好上許多了不是嗎？
我有點走神，差點撞上推著獨輪車的一位行色匆匆大叔，大叔連聲道歉，靦腆笑。空桑哥哥一臂虛扶我，也對大叔笑：“她有點冒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