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不一樣得管好好？媽，行了吧，我的事你別管了！”
“我不管你能長這麼大？雨晴呀，你不能老這麼耗下去了，長一歲難一歲呀，女人不經老。你賴在正大家這有多長時間了？他還不回頭，那就是不想回頭了。人家文化局這個，是個幹部不說，還不嫌你帶著個孩子，這多難得呀！”
周大媽喋喋不休地說著，周雨晴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突然店裏傳來一陣吵鬧，周雨晴回頭一看，居然是那一胖一瘦兩個客人正對著正果發火。周雨晴掛了電話跑進店裏，攔在嚇得要哭的正果前麵，衝兩個客人喊叫起來：“你們幹什麼，耍酒瘋啊？”
瘦子揚著手裏的畫紙：“你看她把我倆畫成什麼了？這不跳梁小醜嗎？”周雨晴看了眼畫，酒桌上，瘦子張牙舞爪，唾沫星子四濺，確實容易令當事人難以接受。周雨晴自知理虧，卻還是強詞奪理“這是漫畫，你懂不懂啊？她還沒管你要錢呢。”
瘦子惱怒地指著正果：“還要錢？把我畫得這麼惡劣還想要錢？”
周雨晴一巴掌把瘦子的手打開：“惡劣不惡劣，你回家照鏡子去，跟個小姑娘耍什麼威風！”
瘦子被周雨晴的氣勢鎮住了：“你，你誰呀？該你什麼事？”
周雨晴胸口一挺：“我是她嫂子，怎麼了？有能耐你衝我來！”
瘦子掄起酒瓶子，大叫：“你就是個女人，要是個男人，你信不信我拿這瓶子給你開瓢！”
周雨晴把頭貼了上去：“來呀，你來呀！”
大老王從後廚跑過來，一見這陣勢，喝住了周雨晴，一個勁兒給客人賠著不是，直到把餐費免了，才算了事。送走客人，大老王回頭訓斥周雨晴，說她帶著正果來上班就夠過分了，居然還跟客人幹仗，簡直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周雨晴辯解，是他們不識好歹，先惹的正果。經理說你是來上班掙錢的，要照顧病人就別來上班。周雨晴說大老王不講人性。這句話把大老王惹火了：“照顧她有趙正大，人家是兄妹，你算什麼？別以為你和正大那點兒事沒人知道！你現在和人家沒有一毛錢瓜葛，要不是趙正大找人來替你說話，你上次就被裁掉了，還容得了你現在在這裏耍威風？你就是個服務員，想在這兒幹，就得守規矩，不想幹，趁早走人！”
周雨晴也火了：“不幹就不幹，我還不伺候你啦！”
大老王撇撇嘴：“行，你有誌氣，牛什麼牛？還以為你是趙正大媳婦啊！”周雨晴抓起桌上的啤酒瓶子，朝大老王說：“你要是再胡言亂語，看我不拿酒瓶子削你！”
周雨晴領著正果從飯店出來，有點兒後悔剛才不該跟大老王那麼橫，其實自己說點兒小話，或許也就過去了。細想想，大老王這個人還是不錯的，這些日子人家一直都挺照顧自己。可事情已經鬧到這個地步，她知道沒法回去了。想到自己和正果還都沒吃午飯，便回了周大媽那兒。老媽包的發麵包子剛出鍋，說原來還準備給她送去呢，省得晚上做飯了。周雨晴吃完包子，突然哭起來。周大媽說哭什麼哭，剛才還吃了三個大包子。周雨晴說自己下崗了。還沒等她說完是怎麼回事，周大媽就說她是活該：“這能怨人家嗎？誰上班還帶著個病人？叫我說，罵你兩聲都是輕的，你應該受著！”
周雨晴爭辯：“我憑什麼要受著？我在機關裏腰杆兒直了十幾年，到個小破海味館打雜就夠委屈的了，還得聽別人吆三喝四？”
周大媽說：“你當你是誰呀？落毛的鳳凰不如雞，走到哪山唱哪兒的歌，我看你就是霸道慣了，這回栽跟頭，誰也不怨，就怨你自己！”
周雨晴抹著眼淚：“我回來是讓你安慰安慰我的，你倒好，老往我傷口上撒鹽，有你這麼當媽的嗎？”
“撒點兒鹽好。你這火爆脾氣不改改，碰一家，一樣好不了！”
“你就咒我吧，當個老女光棍，我看你臉上有光！”
周雨晴本來想跟老媽嘮叨嘮叨，消消氣，沒想到挨了老媽一頓數落，肚子裏的氣越積越多，拉起正果就要走。周大媽急了，問她什麼時候去看那個文化局的離婚男人。周雨晴說誰願看誰看，摔上門走了。周大媽的罵聲一直把她送出了樓洞。
周雨晴沒想到，正大會在第一時間就知道她不幹了的事。正大托朋友七拐八拐找到大老王，還是碰了一鼻子灰，人家說這姑奶奶伺候不起。周雨晴知道正大為自己的事去求人了，心裏挺感動，她知道正大向來不願張嘴求人，也不願別人來求他，為自己的事他能三番五次去托關係，說明他心裏還有自己。可這感激她都放在心裏了，說出的話卻明顯帶著埋怨，說正大這是自取其辱，還帶上了她周雨晴。
正大剛想開口還擊，門鈴響了。正大去開門，外麵站著的居然是周大媽。正大絆絆磕磕地說：“您……來了。”
“難為你了正大，都不知道該叫我什麼了。”周大媽換上拖鞋進來，歎了口氣，“我也難哪，不知道我在這家裏是什麼身份。”
“媽——”周雨晴過來，口氣裏盡是埋怨。
“怎麼，我哪句話說錯了？”周大媽看看周雨晴，又看正大。
正大不聲不響地去了北屋。周大媽看著正大的背影，故意大著嗓門說給正大聽：“我在外麵就聽見這屋裏吵吵嚷嚷。不是我說你周雨晴，以前吵是一起過日子鍋碗瓢盆碰碰撞撞，不碰撞個響來，日子沒滋味兒，現在都不一起過日子了，還有什麼好吵的？”
“行了，別找事啦。”周雨晴把老媽拉到沙發上坐下，“怎麼還追到家裏來了？”
“你還沒答應我什麼時候跟人家文化局的科長見麵呢。”周大媽故意大著嗓門。
“你就不能小點兒聲？”周雨晴埋怨。
周大媽聲音依舊：“說壞事都小聲，我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聽說有誰說好事小聲的！”周大媽從兜裏掏出張相片，“相片我帶來了，你看看，一表人才，和你挺有夫妻相。”
正大雖然關上了房門，可周大媽的聲音還是一字不落地傳進來：“人家是沒有啥名氣，可那東西頂什麼？不頂錢花不當飯吃。人家是科長，實實在在是個官，人家不嫌棄你結過婚，還帶著個孩子，這樣的人哪裏找？雨晴啊，你可別犯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