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回到主帥房中商討,風鉉沉吟半晌,忽道:“世子,既想收複酈家軍,我還是想先行去探下陸上的營地。”
酈遜之搖頭道:“不行,你走水路險些有失,不能再去冒險。此事我自有分寸。”風鉉一笑,自信地道:“我們風家三兄弟,和別人不同,這等偵查的事一向親力親為。世子既想收複平戎大營,不如我去打個前哨,替世子打探清楚軍情。”
酈遜之想了半天,顧亭運道:“風指揮使既有把握,且讓他去試試便是。他是酈家軍的老人,最熟悉軍中情形,當不會有失。”酈遜之猶豫半晌,道:“你帶上信火,若有一絲不對,我立即命人來支援。”風鉉皺眉苦笑:“世子,真要有事,我一個人逃命容易,要是放了信火,豈不是告知天下我在哪裏,萬萬不可。”
酈遜之一想,果然冒失,一時思索不出良策,隻得應了。
風鉉隨即告辭而去,稍作打扮,掩出城去。此時城內外南下交通都已斷絕,行人商貨一律禁止出入,北門雖然開啟,但查驗十分嚴格。好在城外林木甚多,燕家軍剛到,兩方都沒來得及堅壁清野,給了風鉉可乘之機。
天眼看就要黑了,酈遜之在城頭看見風鉉化作一抹黑影,慢慢消失不見,悵然站了良久。
風鈺安慰他道:“沒事,我大哥水裏來火裏去,哪裏都走得。”酈遜之苦笑,畢竟風鉉是一方大將,親赴險地怎能不讓人擔憂?但想到自己也欲親往酈家軍營地走一遭,便說不出其他言語,知己知彼這件事,放在他們酈家,便成了身體力行。
酈遜之又想到身在江南的老父,也是這般以一己之力身居險境,大大歎了口氣,“上梁不正下梁歪”大概就是如此了。
不知怎地,他眼睛有點濕潤。
風鉉混入酈家軍的營地,服飾一致,又熟悉軍規。他隱蔽身形,潛伏了半晌,偷聽到了營地的口號,旋即抽身往另外的方向,大搖大擺進入營地。
酈遜之則在城中布署兵馬,如要夜襲,水陸兩軍同時攻打,必須投入大量人馬。好在此時,神武大營有五千騎兵先行來到寧陵,隨後更有五千步兵將至,酈遜之信心大增。
過了半個多時辰,尖刀船盡數進了城,各船配好了箭矢兵器,引水改流也已做好籌備。酈遜之與顧亭運及諸將齊集房中,商討夜襲的細節。沒過多久,風鉉衝進房中,一身襤褸,像是跋涉了千山萬水。
他一進屋,先搶了一壺水,大口喝完,一抹嘴道:“燕陸離沒來寧陵!”
“什麼?”眾人一齊呆了,隻有顧亭運若有所思。
風鈺麵色沉重,指了地圖說道:“前往亳州平亂的平戎大營酈家軍被送到寧陵與我等敵對,他們使了障眼法,要我們以為是燕陸離親自領兵,其實領軍的全是我酈家軍的人,燕陸離領著收編的陳亳守軍,要與昭遠大營的人會合。”
酈遜之怔怔地想,燕陸離究竟從幾時開始,就已經有了反意?
流布在京城的皇子謠言,以前他一直以為是由左勤派人所散布,如今卻有了新的想法。那時正值會審燕陸離之際,能夠轉移龍佑帝視線,從中取利的唯有嘉南王。
鴻翔大營加平戎大營的一萬酈家軍,四萬大軍攻寧陵,燕陸離在陳亳召集一萬多守軍,加上昭遠大營的三萬燕家軍,的確又可湊齊四萬人馬。燕陸離算盤打得極好,幸好雲翼大營被父王收服,昭遠大營最終也隻有一萬人去投燕陸離,否則又是一路大軍齊攻京畿,隻要有一路失守,恐怕各地會有更多隱藏勢力蠢蠢欲動。
“我摸進大營看了,酈家軍領軍的是路驚眸。燕陸離很可能帶了兩州的兵力,自陳州北上,一旦攻取其他州縣,勢力會更大。”風鈺說道。
“太康還是鄢陵?”酈遜之手心發汗,京畿的兵力不足以布防所有州縣,若燕陸離乘隙而入,他必須早作打算。
眾人冷汗層生,顧亭運忽然閑閑說道:“兩位不必憂心,皇上聖明,料到燕陸離來攻不會隻有一路,因此請了他的一位老友前往相迎。”
酈遜之奇道:“燕陸離的老友?”顧亭運笑道:“遜之你當聽過英麒麟的大名。”酈遜之與風鉉同時驚道:“退隱多年的壽國公英麒麟?”英麒麟在開國曾為湖湘之主,見先帝勢大,最終交出兵權歸順,封壽國公後即刻退隱,十幾年來已漸被世人淡忘。
龍佑帝竟能尋得英麒麟出山,可見替皇帝奔走的大有能人在,他所能看見的不過冰山一角。酈遜之又是寬慰,又是警惕,迅速把這支力量加入整個大局中重新審視。
當務之急,還是眼前的酈家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