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恨(2)(二)(2 / 2)

他想知道那是否是胭脂。若是殺手,抓到真凶比找出暗中保護王爺的朋友更加重要。剛奔出兩步,他原先所乘的馬車裏伸出一隻手,發出若幹暗器,那黑影一頓,被這暗器阻住。

胭脂衝出馬車,與那黑影交起手來。那人見江留醉轉眼即至,丟下一物往地上砸去。江留醉阻攔不及,那物著地即炸,煙花四射泛出大片白光,將馬車四周籠罩在煙霧之中。等他趕到,那人已不見蹤影,胭脂被火藥震傷,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車隊停下,花非花幫他攙扶胭脂上車,江留醉心痛不已,自責道:“都是我非要找什麼師父,又害別人受傷!”他覺得前些日子纏繞於身的麻煩又回來了,窺伺者似無處不在。

他忽然大聲朝遠處吼道:“要來就衝我來!”一拳砸在車上,震得馬車搖晃。他不想因一時之失造就終生遺憾,可惜金無憂的離去始終縈繞在懷,揮之不去。如今又連累他人,他實在不安。

“還好她隻是昏迷,沒有大礙。”花非花看過胭脂,對江留醉道:“讓我瞧瞧你的傷。”他方寸大亂,忘了推想陰謀的背後,好在她始終警醒。

江留醉記起肩上的傷,隨意看了一眼道:“皮外傷不必瞧了,你仔細看看她的傷勢,我去陪著王爺,防有不測。”他吸了口氣,慢慢握起了拳,“那個人也許早就走了。是我的錯,該聽你的話,不去逼他出來。”

“該來的總是要來,與你無關。”花非花隨口又道,“倒是這些人隨叫隨到。”

江留醉搖頭,他無法原諒自己,心底的過失無法抹去。他居然想要犧牲他人,要別人去做誘餌,他一想到這點就扼腕而痛。那是酈遜之的爹啊,他怎可如此輕率,險些鑄成大錯!緩緩走回酈伊傑的車前,江留醉步履沉重,低頭垂手似個罪人。

掀開簾子,酈伊傑依然是那親切的笑,“來,坐。”

江留醉臉皮發澀,僵僵地道:“王爺……沒事罷!”竟不知從何說起。

“唉,我忘了。既有克子之命,又何苦認你為子?”酈伊傑低沉地道,一瞬間仿佛蒼老了十年。

江留醉這才知道,酈伊傑心中的宿命感竟強烈至斯。想及酈遜之長年在外,有父難聚,自己從小隻知師父不知父母,一時悲從中來,對酈伊傑道:“留醉自幼與父母離散,生死相隔,王爺願認我為子是我的福氣,切莫說什麼命不命,我偏不信邪!”

酈伊傑傷感地打量他,目光停在他的肩頭。“來,我給你包紮。”

江留醉順從地移身過去,酈伊傑從座下取出一隻箱子,藏有各色療傷物品。江留醉看得呆了,思及酈伊傑多年的軍旅生涯,忽然了悟。對方是比他更堅強的人,一生不知經曆過多少大風大浪,即使有再多意外,依然能處變不驚。

他不由羨慕起酈遜之來,雖因種種緣故他們父子倆聚少離多,卻比他幸運多了。

“未知生,焉知死?”酈伊傑歎了一聲,“話雖如此,紅顏枯骨,名將白頭,總是令人無奈。”他用棉布一圈圈纏住江留醉肩頭,“我不信命,可是親朋故舊,一個個因我而死……”他搔頭苦笑,“不由你不信。”

命數。江留醉想,他的命是什麼?關於那些生離死別,不過是前生注定?難道一個人的奮鬥隻是掙紮,竟無法改變一切?

馬車內有一支香靜靜地燒,他仿佛看見南無情、公孫飄劍、子瀟湘、酈遜之、金無憂……一張張臉飄過去。他在酈伊傑的身邊,覺得很累很累,耗盡了元氣,眼皮越來越沉重。

酈伊傑讓江留醉的頭舒服地靠在他腿上,柔聲說道:“睡吧,孩子。命數,是躲不過的。”那句歎息,最終淹沒在嘎嘎碾過的車輪聲中。

繼續前行的車隊加強了戒備,酈伊傑與胭脂的馬車四周皆有二十四名嘉南王府家將相隨,終於無驚無險到了江寧,宿在嘉南王府。花非花忙著為胭脂煎藥,江留醉則陪在胭脂身邊照料。

前途依舊叵測。

可離家愈近,江留醉的心也愈安定,他隱隱覺得,解開失銀案的真相也能解開他的身世之謎。那個神秘的黃衫女子所說的一切,再次回蕩在他的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