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序章
引子
胡狐
平生不懂相思,才懂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遊絲
胡狐記得,遇見白如畫那天,正是上元節,他似在天的那一端,清風掀起層層沙浪,白幔紛飛,煙花如雨。
那時,萬籟俱靜,仿佛,沒有了人群,沒有了萬物。瓔珞輕舞,暗香浮動,隻有如畫的人,從畫中走出,淡淡的香風擦過鼻端,微微的癢,從鼻尖到心尖。
那一刻,她便知道了,這就是她的劫。
十裏城有十裏桃林,十裏桃林開十裏桃花,可是十裏城最有名的卻不是桃花,而是美人,一個與桃花同名的美人。
名叫桃花,豔若桃花,那個名副其實的美人就是我娘。
我叫胡狐,可是我的人和我的名很不符,狐者,魅也,我叫狐,可是我半點也不媚,反而很醜。
媽媽常戳著我的額頭說白花了三兩銀子,我是媽媽用三兩銀子從我娘手裏買的。聽媽媽說,我娘很美,蟬聯十年花魁,無人能出其左右。所以我娘從良時,媽媽沒收錢,反而給了我娘三兩銀子,條件就是我出生後要留在桃花閣。
我覺得這是英明神武的媽媽半生裏唯一的一件失誤,三兩銀子,夠買兩個清秀佳人了,可是她卻買了我。每當有人問媽媽這個問題時,媽媽就會無比苦痛講述著,嬰兒時的我是如何粉雕玉琢、眉目如畫的,然後就是那個照顧我得奶娘如何該死,讓我被鬼麵毒蜘蛛給咬了……
鬼麵毒蜘蛛的毒很難解,所以,在七歲那年,麵帶黑色疤我榮幸的成為了桃花閣最醜的姑娘,同年,也成了十裏城最醜的姑娘。
其實美與醜,我倒是不太介意,不過媽媽很介意,特別是在我嚇哭了四個客人,嚇走了十七個客人之後。
我一直覺得我其實並不醜,隻是臉多些疤而已,如果不看那塊疤,我還是很美的,那些客人那樣對我,分明是他們自己沒眼光。可是這個信念在那次我上街幫胭脂姐姐買胭脂的時候被打破了——一個小孩見到我後嚇哭了。
我深信孩子是這個世界上最單純的人,他們天真無邪不會說謊,既然連他們也覺得我醜,那我大約是真的醜了。
自從有了這一覺悟之後,我開始閉門不出,因為,醜不是我得錯,但是明明知道自己醜還出去嚇人的話那就是我的錯了!
看見我這樣,媽媽開始惆悵了,雖然我醜了點,可畢竟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看見我這樣,她心裏多多少少也是難過的吧?
桃花閣的大廳裏掛了副閣主的墨寶,紅紙黑字寫著:做妾不如做妓,脫衣不如看戲。所以桃紅閣的閣規是桃花閣的姑娘不得為妾,不得賣身。所以那天媽媽笑著說要把我買去做妾時大家都震驚了。
我也震驚了,我才七歲,而且還那麼醜,去做妾?宅門深深,那不是要命麼!
可是任憑我如何哭鬧也沒有改變了媽媽的注意,第二天,桃花閣關門,所有姑娘都來傳授我絕技,讓我了解各種版本的宅鬥,和各種版本的無良男。
為了小命,我這次學的非常努力,甚至都做上筆記了,可是最後媽媽的一句話測底的打擊了我幼小的心靈。
她說——放心吧,就你這個模樣,宅鬥也沒人鬥你!
我很難過,被毒蜘蛛咬了又不是我的錯,為什麼大家要這麼打擊我呢!
我很難過,所以我偷走了媽媽的百寶箱!媽媽的百寶箱裏有桃花閣曆代花魁的資料和她們最後的結果。
我告訴自己,我偷這個,並不是想看那個為了三兩銀子就狠心的把如此可愛的我買了的外表亮麗、心如毒蛇的老女人,而是想然媽媽體會一下傷心難過的滋味。
媽媽不愧是媽媽,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她就找到了我藏身的小閣樓,暴力的搜走了我才看了一半的書,然後讓柳枝姐姐把我關進了小黑屋,任憑我如何哭鬧也不放我出來,直到出嫁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