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照規劃做四層,那樣很美觀,可惜心有餘力不足。”六叔哭喪著臉說道,“我的情況你清楚,家有三女一兒,靠我做篾匠維持生活就夠嗆,哪有能力做四層樓房。”
“有困難,可以想辦法,找親戚朋友借一借。”
“找親友東拚西湊,頂多能往上加一樓,”六叔無奈地說,“還有二層樓,上哪裏拚湊?”
“再找銀行貸款,又能往上兩層,這四層樓房不就起來了?”
“嘿嘿,你說的倒輕巧,”六叔咕嚕道,“銀行也是嫌貧愛富的主兒,像我這樣的窮人,銀行隻怕是——瞎子死兒,沒眼睛看。”
“也未必,”我提示說,“用你這個房子做抵押,銀行肯定願放貸。”
“打死我,我也不願找銀行貸款。”
“為什麼?沒錢找銀行,理所當然。”
“用房子抵押貸款,要是沒能力按期償還,銀行就可以沒收房子。”六叔瞥了我一眼,接著說,“我現在好歹有一個平房住,要是找銀行貸款,說不定哪天淪落街頭,無處安身。”
瞧,六叔就這麼老實膽小,連銀行貸款也不敢要。其實很多企業老板就是靠銀行貸款起家的,銀行的錢反正是國家的,不要白不要,有些人很會算計銀行,能把貸款變成“死貸”,把“死貸”轉入個人腰包,由“負翁”變成富翁。別的不說,錢大展在複合肥廠當廠長就占了銀行不少便宜。當然,這個秘訣六叔是不會懂的。為了鼓動六叔貸款,我向他拍胸承諾我願意出麵擔保,即便日後不能按時還款,也不必擔心房子被沒收,銀行那邊由我負責打理。
“你就是擔保,銀行貸款我也不要,”六叔把手搭在我肩上,以求援的語氣說,“二柱,你要是有心幫六叔,借我一筆款子,我保證照葫蘆畫瓢,把房子做到四層樓高。”
“這個嘛,這個……”我支吾著。
說老實話,咱出麵承包老街擴建工程,無非是為了發一筆財,並不是學雷鋒;即便學雷鋒,也要看對象。以六叔的經濟狀況,你要是借給他三五萬,隻怕等到猴年馬月才能償還;借錢與他,等於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這種傻事我才不幹。
“二柱,我是匍著田埂過溝的人,”六叔懇切地說,“你要是借錢給我,我就是做牛做馬,也一定要還清。”
“六叔,真是對不住,”我懷著歉意說,“承包這個工程,我墊付了很多資金,要不是手頭緊,我一定借錢給你。”
這個六叔,也不是省油的燈,你叫他找銀行貸款,他要向你借錢。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不能說服六叔,我隻好抽身告辭,怏怏離去。回到家裏,心裏感覺堵得慌,半天睡不著。我琢磨,苦口婆心做思想工作是行不通的,使出黑道上陰招也未必管用,畢竟恐嚇或逼迫是弄不出錢的,再說街坊鄰居低頭不見抬頭見,也不能做得太過分。由此看來,這個矛盾上交鎮領導為好,因為解鈴還需係鈴人,工程是鎮上發包的,鎮領導可以拍板做主。
唉,說來說去,還是群眾不多富裕。家境好的自然讓人省心,不用你做工作,他們也會按照要求施工。最省心的無疑是八仙奶家的房子,你安排人員承建,牛雲翔負責付款;每隔一段時間,你就向他索要一筆款項,他會依照形象進度及時支付;如今土建基本完工,你從他那裏獲得了幾萬歐元的外彙。哼,這小子如此慷慨,無非是為了討好八仙奶的侄女紡妤,無非是為了打動美女的芳心。不過,紡妤可不是異常女子,誰若奉獻龍骨鳳翅,她才考慮與誰結緣。據我所知,追求紡妤的男人倒不少,但至今還沒有哪個獻上龍骨或鳳翅,倒是我因為出麵搭救過她,所獻的魚刺居然被她認作龍骨,真是僥幸。由此看來,我目前還處於領先優勢,畢竟人家尚未破零;對於我來說,隻要找到鳳翅就算大功告成了。這個鳳翅,我雖然還不知道從哪裏下手,可是我堅信我一定能搶在別人之前找到它;等到眼前事務處理好了,我就抽空專門去尋找鳳翅。
第二天,我特地去找鎮長牛誌宏。跨進辦公室,隻見他與楊副鎮長嘀咕著,好像商量什麼事情。楊副鎮長在場正好,他是分管城建的,這事他倆做得了主。於是我鄭重地向兩位領導彙報情況,把燙手的山芋拋了出去,看他倆如何處置。殊不知,牛誌宏緊鎖眉頭,閉著嘴巴,盯著我一言不發;老楊把臉側過去,隻顧抽煙,也不言語;不知他倆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感覺空氣像凝固了似的,讓人惴惴不安,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