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曾經許諾,誰要是獻上龍骨鳳翅,我就答應跟誰結緣。但是,僅憑他獻出這兩樣東西就以身相許,未免過於唐突;說實話,這個小夥子外表不錯,性情溫厚,至於他的家境倒也無所謂,問題在於這兩樣東西到底是不是龍骨鳳翅,真愛隻能建立在真實之上;當年牛郎拿走了羽衣,你隻好順從他的願意與他結緣,如今我得自己做主,認準了龍骨鳳翅,才能作出選擇;想到這裏,我從姑媽手裏接過“鳳翅”,拿在手上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一時猶疑不定,不知所措。
“你,你是不是反悔了?”水生盯著我問。
我翕動嘴唇,正要開口說話,忽然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紡妤。於是,我循聲轉移視線,隻見牛雲翔跨進門檻,笑盈盈地走過來,他穿著一套藏青色西裝,身子筆挺,步態從容,風度翩翩。我與他雙目對視,會心地笑了笑。
“紡妤,你手上拿的是什麼?”雲翔好奇地問。
“這,這是,”我囁嚅著,掃了水生一眼。
“她拿的是鳳翅,”水生接過話頭說,“我捏的是龍骨,這兩樣東西,都是我從山上挖到的。”
“龍骨,鳳翅,”雲翔睜大眼睛質問,“你憑什麼認定它們就是龍骨鳳翅?”
“憑直觀,”水生答道,又用手比劃說,“瞧,從外形上看,這兩樣東西很像龍骨頭和鳳凰翅膀……”
“很像不利於就是,”雲翔笑道,“直觀,隻是初步感知,並不能作出準確的結論。”
“怎麼不能?”水生辯解道,“俗話說,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這話也不完全正確,”雲翔不以為然地說,“有時眼見不一定為實,耳聽也不一定為虛;你說這兩樣東西很像龍骨鳳翅,隻是想象或想當然,真的龍骨鳳翅你見過麼?”
“沒有,”水生咕嘟道,“依你看,這兩樣東西是什麼?”
“不知道,”雲翔搖搖頭,接著說,“反正我覺得,單憑眼看不能妄下結論,隻有經過科學檢測,才能知道是什麼。”
雲翔一番話,不由得讓水生低眉耷眼,像風幹的茄子一樣蔫不拉嘰的。我將“鳳翅”遞還水生,叫他暫且留著,以後再作鑒定;就在水生貓腰把兩件東西重新裝進袋子的時候,牛二柱大搖大擺走了進來,跟我和雲翔打了一個照麵,笑嘻嘻湊近姑媽跟前,把一張蓋有紅印的紙張塞到她手裏,態度強硬地告知她,這是一份限期拆房子的送達書,今天就是最後期限,要是再不自覺行動,明天就得讓推土機上陣。姑媽迷惘地瞅著二柱,手握送達書直打顫,淚如泉湧流不住;我按捺心裏火氣,陪著笑臉直視二柱,懇請他高抬貴手,網開一麵,讓姑媽房子留下來,或者多寬限一些時日。
“已經夠寬限了,你瞧瞧,除了你姑媽家,還有哪家該拆的房子沒有拆?”二柱狡黠一笑,對我解釋說,“改造老街是鎮上部署的,我隻是奉命行事;前天鎮長衝我發脾氣,責令三天完成拆除舊房子任務,要是再拖下去,無法向鎮長交代;所以你還是勸姑媽顧全大局為好,今天再不拆,明天就別怪咱們不客氣了。”
“二柱兄弟,你不要何以逼人太盛,”雲翔憤懣地插話說,“公民的房子是受法律保護的,沒有征得公民的同意,誰也不能拆除。國外有一句名言,平民寒舍,風能進,雨能進,國王不能進;即便是國王或總統,沒有權力隨意處置他人的房子。我問你,是鎮長大還是法律大?憑他一聲令下,就得逼人家拆房子?”
“大博士,別喝了幾瓶洋墨水,就崇洋媚外,”二柱白了雲翔一眼,指手畫腳地說,“我告訴你,這裏是中國N鎮,鎮長就是本地大王,大王說話就算數。”
“真是豈有此理,”雲翔說,“現在講依法辦事,不能憑長官意誌……”
“怎麼,你不服氣?”二柱說,“別跟我講依法不依法的,你要是當了鎮長,我自然就聽你的!”
“你,”雲翔臉色蒼白,憤然啐道,“你這是蠻不講理!”
“咋不講理?”二柱扮了一個鬼臉,冷笑道,“咱盡管沒讀多少書,可咱曉得理字是王字邊,誰是大王誰有理。”
“哈哈,”雲翔大聲怪笑,樹起大拇指,對二柱說,“你這樣說理,精辟,真是精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