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夜裏被賀芝驚了一回,林斕一則憂心他的傷勢,一則惱他夜裏還不顧安危趕路,說話時神色自然十分惱怒,蛾眉緊皺恨不能擰賀芝的耳朵出氣:“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你到底明不明白?”
誰知她說了這麼多話,原本麵露忐忑的賀芝卻突然笑出了聲,一雙大大的桃花眼彎得好似偷了蜜的熊崽兒,蹭到林斕身邊緊挨著坐下,肩上挨了一巴掌也依舊笑得燦爛:“我知道阿斕心裏念著我想著我,我也是啊,聽說那一家王八蛋惹你生氣,我很擔心你。”
我知君念我,我思君更甚,日日不敢忘,夜夜不能寐。
賀芝注視著林斕的眼神深邃如星海,他咬了咬舌尖才把這些不合時宜的話強壓了下去,隻是攥緊了藏在袖子裏的手,淺笑著坦然道:“那一家子品行不端,阿斕你孤身在慶平,我不能放心,有我在他們不敢造次。”
其實剛聽下屬稟報說林斕帶人搬出了穆安侯府時,賀芝歡喜的險些平地跌跤,可隨後他就被巨大的恐懼淹沒。林斕雖有家世皇恩庇佑,可這裏天高皇帝遠,林家的甲士又一多半都被林斕派來守護他,倘若有人狗急跳牆,就是事後誅了他們滿門又有何用。
所以他才不顧醫官和平國公府二公子的勸說,執意帶人策馬趕來。直到在莊子大門外下馬,搖搖望見內院的點點燈火,他一直躁動的心才平靜了下來。
林斕瞪了賀芝半晌卻隻從他眼中看到自己的模樣,不免升起一股莫名的心虛,眼神也更凶了幾分,冷哼道:“也一年大似一年,做事兒還孩子一樣不分輕重!遲早叫你氣死。”
賀芝已習慣了林斕在他麵前擺出姐姐的譜兒訓話,眉眼彎彎乖乖聽完還不忘應景拱手討饒。等林斕吃過茶潤了喉嚨,他才裝作不經意的淡淡說道:“那樣的地方,你搬了出來也好。隻是阿斕你之後有什麼打算?可是要林叔他們來幫你討公道?”
林斕提起這些事就覺厭煩,不過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她心中也有隱憂,便悶悶同賀芝說起:“我想和離,那樣的人,我是一眼都不想再見了。隻是我也曉得這樁婚事是朝中表率,國朝初定,陛下和我爹都是盼著前朝留下的世家能同本朝勳貴和睦齊心的,結果我一載不到就要歸家,我怕誤了陛下的事。”
賀芝心裏仿佛有震天鑼鼓喧囂,除了那清脆的“和離”二字再聽不見別的,他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才沒有當場昏過去,一張臉脹得通紅,歡喜的恨不能衝出門去長嘯幾聲。
林斕想著心事卻沒察覺到賀芝的異常,神色十分低落:“我已讓人送了信回去,請阿爹他們派人來替我討要嫁妝,他們定然明白我的心意,我隻看他們怎麼回複便是了。大不了我就住在這裏,權當仿先賢避居於世……”
她喪氣的話還沒說話,一向乖乖聽話的賀芝突然沉著臉站了起來,大聲反駁:“不行!我不許!林叔他們也肯定不許!阿斕你也太小瞧我,我爹,還有林叔他們。姓劉的王八能哄你開心就罷了,他既傷了你,什麼東西也值得你賠上自己?不用等林叔,我一會兒就帶人去那狗屁侯府幫你討東西,誰敢放屁我就拆了他們的王八窩!”
說著,賀芝好似怕林斕反悔一般,扭身就要往門外衝,林斕一急直接扯住了他的袖口。賀芝身子一僵,怕摔著她也隻能停下,回過身看著她的模樣十分委屈。
林斕氣得又拍了他一下,強撐了片刻怒容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對阿玉揚了揚眉:“還不快去拿了咱們的出借單子來與六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