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禮義廉恥(1 / 2)

禮義廉恥四個字,劉文傑曾寫了整整九十九日,每日九十九遍。因為劉侯當年慕名士風流世家風采特意為他求來的啟蒙先生瞧不起他,嫌棄他粗鄙,比不得同門的幾位世家出身的子弟,要他先將禮義二字記牢,懂得何為廉恥,才肯為他授業解惑。

等到劉侯一步登天,劉文傑方明白昔日高高在上的同門在京中根本不值一提,一族之長都未必能見得到林相這樣真正大世家當家人的麵,自然就將往日的屈辱看得淡了。

可是今時今日,對上林斕似笑非笑的眼神,劉文傑仿佛又回到了拜師第一日,他所謂的先生狀似可親的問他民何以知禮、義,而少廉恥,而他張口結舌,隻能任由同窗在旁嬉笑的難堪。

劉文傑嘴唇抿得泛白,牙縫間血腥味越來越濃,趙夫人久等不到答案卻是愈發急切,幹脆重重擰了他手臂一把,聲音裏都帶上了惱意:“孽障!到底是誰的錯你倒是給個話!我這輩子隻你一個根苗,便是拚了性命我也要給你討個公道。”

一麵說,趙夫人一麵還不停給劉文傑使眼色,讓他別為了男人的麵子錯失良機。這些日子府裏頭確實是風平浪靜,劉老太爺他們也還沒來得及在林斕麵前惹是非,實在是沒什麼事情能觸怒這個煞神的。趙夫人思前想後,還是覺著這回多半是為了鹿兒那個丫頭才鬧起來的,隻是陣仗比她先前以為的大得多。

以趙夫人看來,林斕既然能發脾氣那就是心中在意劉文傑,既然在意,那之後就好辦了。一巴掌算得了什麼,婆婆的威風也不急於一時,日後掐住了林斕的肺管子都有討回來的時候。至於鹿兒,不過是個丫頭,大不了打發出去就是了,反正這年頭買一匹騾子的錢能買回五六個齊整丫頭來,不愁沒有人伺候。

知母莫若子。劉文傑隻幾個眼神就明白了趙夫人心中所想,情不自禁露出了一抹苦笑。倘若林斕真的能為了一個丫頭爭風吃醋,那點子心智也就不足為慮了。他不忍讓自己的母親再因為不明情勢而說出什麼不著四六的話來徒增笑柄,可真話無異於刮骨鋼刀,隻一想就讓他羞憤難當。

有些話他方才能湊到林斕身旁低聲說,可大庭廣眾裏裏外外多少雙眼睛看著,要他如何同自己的母親說,他發覺堂弟對自己的妻子起了不該有的心思,便想著告誡妻子一番,讓她以後勤修德行、妝容衣著力求質樸無華,不可再豔質招搖,以免鑄下大錯呢。

一句“人傑的品性我心中有數,萬不該如此浮浪無狀,家裏女眷不少,怎麼他不盯著別人隻盯著你,你也該時常自省,以免招至禍端”還沒說完,他的臉就被打歪了。

劉文傑從來都不知林斕這樣嬌弱的身子也能有這樣大的力氣,他也想扭住林斕同她好好講講道理,隻是都不等他從被羞辱的惱怒氣恨中醒過神來,幾個練過武的丫頭就把他跟林斕隔絕開來。為了不跟幾個丫頭動手失了身份,劉文傑不得不連退幾步,直退到了堂中央,林斕才輕輕叫了聲停。

自己傻子似的頂著臉上的傷口握拳站著,妻子甚至還有心讓丫頭幫她修了下因毆夫而傷著一角的指甲,又給了他另一層羞辱。劉文傑恨恨閉上了眼,並不肯回應趙夫人的視線。

禮、義、廉、恥,這四字一直在他心中拉拉扯扯,多年前先生講的雲裏霧裏他還嫌棄如此簡單之事非要講的詰屈聱牙,隻是辯不過同窗才作揖順從。可方才他堵著一口氣的時候不覺得,現在要同第三人說,哪怕這是人生養他的母親,他都覺得話若出口,便真的是寡廉鮮恥了。

劉文傑死活不肯說話,林斕又是一副老神在在看戲的模樣,趙夫人不由當真迷惑起來,抓著劉文傑衣袖的手都鬆動了,隻來回打量著兒子兒媳的神色。

三人僵持了片刻,最終還是劉文傑熬不住心中自問,低頭拉了下趙夫人,啞著聲音央她陪自己回書房歇息片刻。趙夫人本不肯走,劉文傑低聲提了下劉老太爺,趙夫人才恨恨扶了劉文傑出去,林斕抬了抬眼皮便當作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