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外邊的林嬤嬤同阿玉兩個連忙請安問好,劉文傑隻當聽不見,悶著頭就往裏屋走。誰知他鬧了老大動靜出來,林斕卻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依舊是背著身躺在床上,連呼吸聲都四平八穩。
劉文傑胸口一窒,不免更為憋悶。他瞥了眼身邊跟著進屋伺候的阿玉,動了動腳到底沒抬起來,隻冷著臉走到林斕身邊坐了。
他不開口,林斕也樂得清靜,還是劉文傑自己先端不住架子,覺得自己堂堂七尺男兒,實在沒必要同林斕這個婦人一般見識,忽然盯著帳幔上的玉勾硬邦邦說道:“春柳的事兒我知道了,她雖沒規矩,可終究是夫人院子裏的,你就別摻合了,隻管讓徐嬤嬤教導便是。”
林斕想來想去都沒想到能聽著這麼一句,不由詫異睜眼,坐起身仔仔細細看了會兒劉文傑,才拿帕子遮了下臉上的嘲諷之意,隻挑著一邊眉毛笑問道:“不知大公子覺得春柳今兒犯的算是個什麼錯處,徐嬤嬤又該如何教導春柳才是?”
林斕一字一字咬得極清楚,話說的極慢,就是塊木頭也聽出了她話中有話,劉文傑兩隻耳朵都有些充血,不禁咽了口唾沫。他好歹在軍中多年,就春柳那點子淺顯心思,他如何瞧不出來呢,可這樣的事情又如何能放在嘴上嚼說,簡直是有礙門風。且不過是一個丫頭癡心妄想,何必大動幹戈。
劉文傑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做法更妥帖一些,雖然聲勢上不自覺弱了些,麵上卻依然言辭懇切的勸道:“春柳雖行事不妥,本心卻不算壞,且饒過她一回,日後有徐嬤嬤教導,自然就會穩重妥帖了。”
他一邊說,一邊盯著林斕的臉色,見林斕麵上並無異色,不由放心許多,接著道:“說來這院子裏的規矩才真是第一等的好。等你養好了身子,何不幫著夫人□□一番府裏的丫頭媳婦,讓她們明白些規矩禮儀,免得再犯錯受罰,往後也是你的一份恩德。畢竟春柳那樣的人品,配個土裏刨食的著實可惜了,也顯得你沒有容人之量。”
越說越覺得這安排極好,劉文傑心中得意,整個人在椅子裏都舒展開了,林斕卻沒立刻回話,屋子裏一時安靜的竟有些詭異。
片刻後床邊連續三聲輕響,劉文傑聞聲望過去,林斕才抬起纖細的手指,點在唇邊輕聲問道:“春柳嫁給泥腿子是糟蹋了?”
她的麵色十分平靜,方才微微上挑的眉梢亦平複如初,整個人慵懶的倚著床頭軟枕,一雙秋水似的眸子就那麼定定的瞧著劉文傑。
冬日裏黑夜總是長些,慶平城地處不破關外三百餘裏,較之南邊更是長夜漫漫,這會兒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屋內各處錯落擺著立著的十餘個燭台都已點亮,床邊一人高的侍女捧花台燭光無聲搖曳,映著林斕的臉龐愈發嬌豔。
世人總說燈下觀美人,別有一番心境。林斕本就生的秀美可人、肌膚白皙,燈火跳動下更如玉人一般。
劉文傑不禁看得癡了一瞬,片刻後卻覺得後背發涼,渾身說不出的不自在。他悄悄挪動了下身子,離著林斕稍遠了些。雖不及深思,他卻下意識覺著林斕十分不好親近。那容色是靜,可未免也太靜了些,令人覺得冰冷而情薄。
他不說話,林斕眸光流傳,隨即輕笑出聲,含笑問道:“自己腿上泥都沒擦淨,就覺得家裏丫鬟嫁給泥腿子委屈了?”
林斕話音將落,林嬤嬤已經悄無聲息掀了簾子出去又進來,身後還跟了兩個膀大腰圓的粗使丫頭,似模似樣的拿著雞毛撣子守在了離床榻不遠的美人瓶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