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先生很好客,每天下午,來訪的客人不斷。作家,畫家,戲曲、曲藝演員……老舍先生都是以禮相待,談得很投機。
每年,老舍先生要把市文聯的同人約到家裏聚兩次。一次是菊花開的時候,賞菊。一次是他的生日,——我記得是臘月二十三。酒菜豐盛,而有特點。酒是“敞開供應”,汾酒、竹葉青、伏特卡,願意喝什麼喝什麼,能喝多少喝多少。有一次很鄭重地拿出一瓶葡萄酒,說是毛主席送來的,讓大家都喝一點。菜是老舍先生親自掂配的。老舍先生有意叫大家嚐嚐地道的北京風味。我記得有次有一瓷缽芝麻醬燉黃花魚。這道菜我從未吃過,以後也再沒有吃過。老舍家的芥末墩是我吃過的最好的芥末墩!有一年,他特意訂了兩大盒“盒子菜”。直徑三尺許的朱紅扁圓漆盒,裏麵分開若幹格,裝的不過是火腿、臘鴨、小肚、口條之類的切片,但都很精致。熬白菜端上來了,老舍先生舉起筷子:“來來來!這才是真正的好東西!”
老舍先生對他下麵的幹部很了解,也很愛護。當時市文聯的幹部不多,老舍先生對每個人都相當清楚。他不看幹部的檔案,也從不找人“個別談話”,隻是從平常的談吐中就了解一個人的水平和才氣,那是比看檔案要準確得多的。老舍先生愛才,對有才華的青年,常常在各種場合稱道,“平生不解藏人善,到處逢人說項斯”。而且所用的語言在有些人聽起來是有點過甚其詞,不留餘地的。老舍先生不是那種慣說模棱兩可、含糊其辭、溫噋水一樣的官話的人。我在市文聯幾年,始終感到領導我們的是一位作家。他和我們的關係是前輩與後輩的關係,不是上下級關係。老舍先生這樣“作家領導”的作風在市文聯留下很好的影響,大家都平等相處,開誠布公,說話很少顧慮,都有點書生氣,書卷氣。他的這種領導風格,正是我們今天很多文化單位的領導所缺少的。
老舍先生是市文聯的主席,自然也要處理一些“公務”,看文件,開會,作報告(也是由別人起草的)……但是作為一個北京市的文化工作的負責人,他常常想一些別人沒有想到或想不到的問題。
北京解放前有一些盲藝人,他們沿街賣藝,有時還兼帶算命,生活很苦。他們的“玩意兒”和睜眼的藝人不全一樣。老舍先生和一些盲藝人熟識,提議把這些盲藝人組織起來,使他們的生活有出路,別讓他們的“玩意兒”絕了。為了引起各方麵的重視,他把盲藝人請到市文聯演唱了一次。老舍先生親自主持,作了介紹,還特煩兩位老藝人翟少平、王秀卿唱了一段《當皮箱》。這是一個喜劇性的牌子曲,裏麵有一個人物是當鋪的掌櫃,說山西話;有一個牌子叫“鸚哥調”,句尾的和聲用喉舌作出有點像母豬拱食的聲音,很特別,很逗。這個段子和這個牌子,是睜眼藝人沒有的。老舍先生那天顯得很興奮。
老舍先生很好客,每天下午,來訪的客人不斷。作家,畫家,戲曲、曲藝演員……老舍先生都是以禮相待,談得很投機。
每年,老舍先生要把市文聯的同人約到家裏聚兩次。一次是菊花開的時候,賞菊。一次是他的生日,——我記得是臘月二十三。酒菜豐盛,而有特點。酒是“敞開供應”,汾酒、竹葉青、伏特卡,願意喝什麼喝什麼,能喝多少喝多少。有一次很鄭重地拿出一瓶葡萄酒,說是毛主席送來的,讓大家都喝一點。菜是老舍先生親自掂配的。老舍先生有意叫大家嚐嚐地道的北京風味。我記得有次有一瓷缽芝麻醬燉黃花魚。這道菜我從未吃過,以後也再沒有吃過。老舍家的芥末墩是我吃過的最好的芥末墩!有一年,他特意訂了兩大盒“盒子菜”。直徑三尺許的朱紅扁圓漆盒,裏麵分開若幹格,裝的不過是火腿、臘鴨、小肚、口條之類的切片,但都很精致。熬白菜端上來了,老舍先生舉起筷子:“來來來!這才是真正的好東西!”